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停下。
隼的呼吸声变得沉重起来,他阖上双眼,温暖的阳光穿透巴掌大的树叶空隙照射到他的身上,布满疤痕的胸口在阳光里起伏,像秋日下荒原上的山峦,乱石碎岩遍地,却蕴藏沉眠的生机。
规律的呼吸声响在耳畔,朱芽拨开草叶,十几米外的一棵树下,隼半边身子从树后露出来,肩膀微垂,手臂放松地搭在膝盖上。
他睡着了。
朱芽收回手,白净的手臂上只有浅浅的绒毛,在微光中沾染空气里的轻尘。
……
朱芽和隼回到竹林后,见地上的竹竿已经少了大半,便猜到菟等不到她们,已经带着两人将部分竹竿运回小院。
剩下还有几十根竹竿,朱芽仍觉不够,便继续回到竹林里伐竹,隼代替了菟的位置帮她接住倾倒的竹竿,只是这下面一层合用的毛竹都被挑选的差不多,她便提着匕首往竹林更里头去。
隐约间,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在竹林中回荡,朱芽仔细聆听,那声音越发响亮。
嘎吱嘎吱声往来回荡,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
她在隼疑惑的眼神中蹲下身来,声音更加清晰。
竟是从地里传出来的!
朱芽有了猜测,她切下半截竹子,留一段做把手,将剩下一段劈开,制成了个简单的竹铲。
用力将铲子往泥地里一切,左右稍稍扭转,便能铲出一大堆泥土,这里的泥地松软,不消几下,朱芽便挖出了个深坑,坑的边缘上出现了个黑黑的洞口,一只圆乎乎的家伙用屁股对准外头。
朱芽扯住它粉色的短尾巴一拔。
一只肥硕的短毛大老鼠显露出真容来。
它短而小的手中还捧着一块白生生的笋肉,已经被啃得不成模样,短毛鼠挤成一团的圆脸上,还残留着点点笋肉。
那嘎吱嘎吱正是它在地底大快朵颐的声音。
“吃竹笋的老鼠?!”
朱芽将它提至眼前,前后看了,这老鼠四肢头部短小得可爱,除去浑身的肉,只有上唇的那两颗大板牙打眼的很。
这两颗牙坚实锋利,想来是日日啃食竹根磨砺,这身肥肉抖一抖,荡起层层波浪,可见祸祸了不少未出世的嫩笋。
若她今天不替笋行道,收了这破坏竹林生态的家伙,那岂不是对不起对她奉献之多的毛竹们?
朱芽虽砍伐不少毛竹,但竹子是一年生二年长三年粗又壮的草本植物,地面上的根茎砍伐得再多也不会影响它的生长,可这短毛鼠吃的却是竹根,这竹根一断,就没了发笋的可能,也就不会再生新竹了。
朱芽找来一些柔韧的藤蔓,将这只短毛鼠五花大绑后扔给隼提着,而后蹑着脚在竹林自理走来走去,听见了声音便一铲子挖进地里,不多时又逮着一只胖墩墩的短毛鼠。
活像一只四处挖老鼠的野猫。
朱芽本意是来伐竹的,但她现在已然忘了,隼不提醒,只安静等着她把猎物交到自己手上。
直到竹林下传来菟的呼唤声,她才赶忙将挖出的土坑填平,提着最后一只猎物从竹林中跑出。
此时,隼的身上已经挂满了吱吱乱叫的短毛鼠。
两人提着十多只短毛鼠钻出竹林,发现猎也跟在菟后面,面色有些严肃。
他抬头一见朱芽,眉头终于松开。
猎两步上前,接过朱芽手中挂成串的短毛鼠们。
他见菟单独带着两人回来,忍不住上前问了,才知道朱芽不知起了何事,一下子跑进林中没了影,心中就是一紧,将手中的木铲扔开就要去寻她,又听隼已经追了上去,还是难以按下心中忐忑,便跟着菟返回竹林寻找。
没想到朱芽就在林子里,亲眼见着了才放下心来。
灰色的眸子仔细看过眼前的神女,虽然没有瞧出朱芽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他还是问道:“阿玛库,是出了什么事吗?”
朱芽摆摆手:“我很好,你们一个两个都爱瞎想,走,提着这几只短毛鼠咱们赶快回去,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她跑下山坡,和菟一齐将剩下的竹竿捆扎扛起来,走得飞快。
这几只短毛鼠她已经想好怎么做了,现在要赶紧回去烧出滚烫的热水,才好给短毛鼠们洗澡褪毛。
朱芽捉摸着,这短毛鼠皮毛短,又不够保暖,且整张皮子也不够短耳兔的一半大,与其取皮毛来做兽皮,还不如留下皮子,炖的弹软入味,美美吃进腹中来的实在。
她回想起以前在山疙瘩里的土菜馆子吃过的养殖鼠,富含胶质的肉皮挨一下就能黏嘴,辣椒的辛香,大料的醇厚,弹而顺滑的鲜美肉质,吃上一次便能让她久久难忘。
她没想到今天还能再吃上这样的美味,脸上也不自知地挂上笑容。
见菟好奇看她,朱芽也不藏私,将这短毛鼠的美味之处细细和她道来,馋得两人赶紧加快脚步,都顾不上去看后面提着食材的男人们跟上来没有。
猎和隼缀在她们身后,男人们行走在道路两边,猎眉目冷淡,嘴也紧紧抿着,目光追逐这前面的背影。
隼面色淡然看着前方,一手提着成串的短毛鼠,一手靠在腰间,那里卡着刀刃薄利的石刃。
他感受到了猎汹涌的敌意,若是朱芽不在前面,那么这片竹林就会成为他们的争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