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人迹罕至,景色幽雅,倒还真是合适至极。”
这般说着,他缓步靠近顾从星。
兰决面色虽仍然平静,可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是僵硬的,双瞳中更是一片深深的郁色。
顾从星心中咯噔一声:他生气了!
从前哪怕他再骄纵蛮横,兰决从未动过真怒,永远包容他、迁就他。
可为何如今他竟生气了?!
顾从星感受到寂静的怒火逼近,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没想到这动作竟进一步激怒了兰决,他神色彻底冰冷下来,上前来抓顾从星的手。
可就在此时,萧忘忧却向前一步,挡在顾从星身前。
他神色仍是冷酷,声音沉沉:“兰决,你冷静一点。”
兰决与他对视,面若寒霜:“我只说一次,让开。”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锋,谁也不肯挪开目光,仿若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顾从星站在萧忘忧身后,有些懵然。
萧忘忧怎么挡在自己前面?
兰决这模样怎么像是撞破奸情?
他们为何又要如此对峙?
他思绪翻转,只觉得至少要先否了幽会一事,却见一道清丽高挑的身影也向这边走来。
竟然是副指挥使陶雪亭。
萧忘忧“啧”了一声,心知自己须得和陶雪亭离去了,却不料她却只行了个礼,向着顾从星开口:
“世子殿下,请随我来。”
顾从星讶然出声:“找我?”
“是。君后殿下命我来寻您。还望您现在动身。”
顾从星巴不得脱离现在这古怪尴尬的境地,忙不迭地应下,随她往乾元殿行去。
在他身后的两道目光如有实质,其中一道更像是要将他洞穿。顾从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无声加快了步伐。
夜色沉沉,不知何时乌云已缠上明月,将其困在一片阴云之中,只漏下些许残光留在人间。
顾从星跟着陶雪亭无声前进着,思绪已逐渐从方才的修罗场中回涌,观察着面前的背影。
陶雪亭实力非凡,颇得君后信任。据说她以女子之身跻身锦衣卫副指挥使之位,就是凭借君后之举托。
念及此处,顾从星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向四周望去,只见此处竟与方才的后殿假山一般寂静,就连左侧的平湖都波澜不兴。
说起来,自己也就罢了,为何陶雪亭不点灯?
自己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那她又是为了什么?
“……陶指挥使,眼力着实不凡,竟无需光亮也可视物。”
陶雪亭并不回话,只是步调不变地向前走。
顾从星无声地停下了脚步。
陶雪亭却立刻发觉,转过身来:“世子殿下,莫要耽搁了时辰。”
顾从星再一次环顾四周,心底泛起一阵凉意。
“这不是通往乾元殿的路。”若非他今日在皇宫内走了一遭,是决计认不出来的。
他侧身向后一步,目光刺向陶雪亭:“你究竟是何意图?”
陶雪亭挂在脸上的谦卑恭顺表情卸下,面无表情地与顾从星对视,眸中冷光闪烁。
“世子殿下倒和外界传闻不同,并非蠢笨之辈。只是……已经有些迟了。”
她话音刚落,一道黑影骤然从后方的树影中袭出,尖刃之上寒光毕现!
“!”顾从星立即后撤,极惊险地避开这一刀,被削去几缕碎发。
可就在此时,另一道黑影从陶雪亭身后窜出,短刃直刺向顾从星后心!
糟糕!
顾从星余光中只见那抹极速逼近的寒芒,猛地旋步下蹲,躲过这攻击,又以手撑地,使出一招扫堂腿!
那手持短刃的刺客被他踢中,发出一声痛呼:“可恶!”
这声音……?
顾从星心下惊疑:这声音他分明听过!
就在他愣神的一瞬,手持尖刃的刺客猛地扑了上来,刀尖深深刺入顾从星侧腹!
“唔……!”顾从星被刺中却毫不躲闪,趁着这极近的距离一拳正中刺客的太阳穴!
“靠!该死的!”那刺客被砸中,掩面的黑布也被扯下,露出一张尚显稚嫩的脸。
顾从星瞳孔猛地一缩:这张面孔,自己分明也认得!
并非是像林叔、阿洛那般虚假的记忆,而是他本身就知悉的人!
可就在此时,一道绳索从他身后被抛出,转瞬间就缠绕而上,令他动弹不得。
“嘁!你们——”顾从星奋力挣扎,可却那绳索却越缠越紧,伤口一片鲜血淋漓。
“哼,邓昭、霍辰,你们还真是实力不济,竟然能和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打个平手。”陶雪亭道。
挣扎起身的邓昭怒道:“若不是我和表兄,你又怎能偷袭成功?”
霍辰捂着脑袋:“够了,快了结了他,别再生出事端。”
陶雪亭冷哼一声,目光移向顾从星,只见他侧腹已是一片鲜血,双臂双腿被绳索紧缚却仍在挣扎,如同血染的困兽。
明明已是在劫难逃,他的眼神中却仍满是毫不妥协的光亮,因着过度发力,白皙饱满的额上竟爆出青筋。
见此情景,不知为何陶雪亭本立即要挥出武器的手顿了顿。她总觉得,这张面庞本应是淡漠骄傲的,有时也会露出个真切的笑容,在他本人未注意时就能夺去所有人的目光。
他不应该是这样挣扎的、狼狈的。
“……为何还要挣扎?今日你必死无疑了。”
顾从星抬头看她一眼,不答反问:“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被杀死岂能甘心?”
闻言邓昭冷嗤一声道:“想要死个明白,我也不妨告诉你。你面前这位陶指挥使,本应姓郭。”
言至此处,陶雪亭的眉头兀地跳了一下,她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垂下眼。
“郭氏也曾是书香门第,却因给先帝献策被打入奴籍!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你家族的那个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