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虽然好奇,可却连问都不敢问。即便是徐希莹,也只是看着两人皱紧了眉头,却始终没说话。
徐起舟带着白韶欣挨个敬酒,敬到了他们这一桌。
盛桉的眼神终于从贺长泽身上移开,直直看向已经有了未婚妻的徐起舟。
时隔许久,众目睽睽之下,她终于敢明目张胆地看他。
从高一那年的暑假到现在,这是她认识他的第八年。
初识时,他是个喜欢穿长款风衣的少年。他喜欢穿风衣,带不喜欢系带子,但凡他走路走得快一些,风衣的衣摆就会因此飘扬起来,衬得他身形修长,自带一种随性的潇洒感。
那个暑假,她的眼角余光,甚至是她本人自己,都在不自觉地追随着这样飘飘的衣摆。
就仿佛是被钓钩钓住了的鱼。
她曾经很希望有朝一日,他能这样衣摆飘飘地忽然出现在冬日的街头,越过汹涌的人群,大踏步朝她而来。
他会非常坚定,只为她而来。
他会排除万难地走到她面前,跟她说对不起,说很抱歉让你等了我这么多年。
她会因此喜极而泣,会觉得苦尽甘来、如释重负。
多年夙愿一朝成真,她会再无后顾之忧地跌入他怀里,将自己整个人都藏到他长长的风衣外套里,感受着这飘扬的衣摆终于为她定下来的模样……
这曾经是她最深的幻想。
可也注定只是幻想了。
八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事,也改变了他。他成了小徐总,他成日里西装革履,再也不是那个穿着长款风衣的少年了。
甚至于,他如今身畔已经有了别人了。
是一个很符合他身份的人。天真明媚,勇敢矜持,眼里心里都是他。
她想不出来自己比那个人好在哪里。
这样也好。
当时少年梦,梦的也不过是当年。
谁的青春又不曾有过白月光呢?
她不过是平凡世界中的一员,有着普罗大众都有过的心事,自然也该如普罗大众那般,学会接受注定本就注定了的遗憾。
世界之大,又有多少人能那般幸运,能将年少时的月光拘入怀中呢?
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
只除了心里空落落了一点,其实也还好。
这世上除了生死,等闲都是小事。
既然如此,都是成年人了,就该体体面面的。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情绪买单,而不应该为一己之私,去破坏他人生命中很重要的时刻。
盛桉,振作起来!
别那么廉价!
也别那么卑鄙。
盛桉看徐起舟看得太久了,久到桌上的人其实都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白韶欣的神色更是因此有些惊疑起来。
好多人都下意识看向贺长泽。
贺长泽却只是坐在那里,脸上带着点笑意看盛桉,仿佛眼前的一切再正常不过。
徐起舟当然注意到了盛桉的眼神。
他没停下,只按照预定的次序,带着白韶欣一个一个地敬酒。
终于,这一桌上的其他人都敬完了,只剩下盛桉夫妇。
徐起舟的眼神,终于对上盛桉。
这瞬间,盛桉人虽然还在场中,却仿佛成了自己的局外人。
——你看,其实并没有所谓的一眼万年。
——没有那么了不起的意义。
——不过如此,是不是?
盛桉于是笑起来。
她拿起桌上的酒杯,站起身来,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眩晕感笼罩住了。
她的脚步不自觉踉跄了一下。
贺长泽起身,揽着她的肩膀,给她支撑。
这一对夫妻与另一对准夫妻,隔着一个桌子的距离相望。
盛桉的眼神终于从徐起舟身上移开,落到白韶欣身上。
她用了一点力气才逼出一个笑容,跟他们恭喜道:“订婚大喜!很荣幸今天能来到现场,见证你们彼此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天……
“祝你们琴瑟和鸣,岁岁有今朝!”
她说着,跟他们比了比手中的酒,一仰而尽。
可能是喝得太急了,她被这酒呛到了,咳得有些厉害,一直咳出了眼泪。
周围的人,甚至是徐起舟和白韶欣这对新鲜出炉的未婚夫妻都十分关切地看着她,她只好一边笑一边摆手,示意众人这不过是一点小事,还不住地让他们别管她。
可确实是有点狼狈了,眼角泪光直往外涌,眼底潮红,连鼻尖似乎都通红了。
太狼狈了。
她似乎也觉得有点难看了,一边笑一边捂着脸。
贺长泽用了一点力气,揽她入怀,将她的脸藏入自己的胸膛。
他的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好了,可是知道你喜欢这款酒了,喝了这么多了还没过瘾吗?”
他轻声哄着怀里的人,声音轻柔,眼神专注,十分理直气壮地无视了周围的所有人。
仿佛他们才是今日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