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维莉娜醒来时窗帘的边缘镶着一圈黑色边框,天还没亮。她从地板上坐起来,四肢被硬邦邦的地面硌得酸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她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11。她记得上一次看挂钟是凌晨1点多,她刚雕刻好蜡烛。
所以现在已经是周五或者周六的晚上了。
该死的。不管是周五还是周六,都代表她在地板上躺了不少于二十个小时。
这一刻她无比怀念过去的时光,有了眼前的现状作对比,那些曾令她烦躁的关心便显得格外幸福。
她沮丧地叹了口气。如果克里,甚至是家里的女佣在的话,他们一定会通过她的过分安静从而发现她的异常,接着叫醒她,或者把她搬到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其实,这样也挺不错,她自我安慰地想。至少她不会被他们没完没了的担心淹没,更不用面对家庭医生和一堆检查。她只是心跳比平常慢一些,其他方面都正常,就连医生也搞不清“病因”,或许这是她身体的一种保护机制,毕竟女巫本身就不能用医学理论解释。
埃维莉娜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虽然她身体内部的小零件还会时不时刺痛一下,但情况要比施咒后好得多,起码她还有精力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现在她要做正经事儿了,从未来的画面中推算,她大概下周一晚上或者周二的早晨会从天使港搭乘飞机前往西雅图。她对西雅图并不熟悉,未来的她步履匆忙像在赶路或是躲避什么,那些缺失的因素令她不安。
她不知道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所以在离开福克斯前她要先分析出威尔玛的位置,把消息告诉乐米莎。
埃维莉娜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看了眼日期。周五。很好,不是周六,她又多了一天时间。
她从放在桌子角落的一摞书里抽出一本笔记本,随意地翻了翻,只有第一页写了几行字,后面全是用水彩笔画的涂鸦。
哦对了,这是她三角课的笔记本。
可见她当时有多无聊。
转学的第一周就这么结束了。她在发呆中度过一半时间,又在昏睡中度过另一半。这是在浪费生命。但埃阿斯不会这么想,他只在乎她的出勤率。
还有这个八卦的小镇,她可以想象她体弱多病的消息已经席卷了福克斯每一个角落,说不定他们还会认为她命不久矣了。
埃维莉娜从笔记本后面撕下几页纸,又从笔筒里拿了一红一黑两支笔。
命运只有神明知晓,通过一些手段窥探未来总是有许多阻碍。预言咒显示的未来凌乱的像一张被打乱的拼图,她需要自己尝试把里面的人物、时间和地点重新拼在一起。
这种精细的工作她一项不擅长。她把纸放在桌上,用黑笔画下明确的画面,再用红笔补充细节。画完后她用相机拍下来,照片传到笔记本电脑里,通过邮箱发给乐米莎。
埃维莉娜关上电脑,大脑闲下来,那双猩红的眼睛又一次出现在她脑子里。它不再是阴影中的一幅画,冰冷的色彩用一种她无力反抗的速度取代了记忆中那些温暖的黑色。
这就是现实。她无声叹了口气,脸颊枕在手臂上闭上了眼睛。
睡意朦胧中,房间里响起一阵轻微的嘎吱声,同时咒语被触发产生的魔力波动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太阳穴。
埃维莉娜一下子清醒了,她没有动,而是保持趴在桌上熟睡的姿势,匀速地呼吸,判断着闯入者的危险等级。
悄无声息,安静的过分。没有脚步声,没有衣服布料摩擦发出的窸窣声,更没有呼吸。
不是人类。
危险的压迫感犹如实质般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她能感觉出对方正在靠近。
福克斯里的怪物,她最先想到的便是吸血鬼,也或许是其他的,比如预言中能发出狼的吼叫的怪物。但无论是什么,以她目前糟糕的状况来说都十分危险。
她连一成胜算都没有。
看来她估算错了时间,她的逃亡之旅从今晚就开始了。
冰冷的气息从背后一点一点包围她,和森林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的香气随着距离的缩短愈发清晰而特别。
爱德华·卡伦。
他为什么会闯进她的家?
埃维莉娜只迟疑了半秒钟,她不该再问这种愚蠢的问题,在身份面前,理由已不再重要。
光线暗了些,她能感觉到爱德华·卡伦走到了她的书桌旁边。他俯下身,冰冷的呼吸从她的皮肤上滑过,像一颗颗坚硬的、棱角光滑的冰粒。她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他们之间只隔了几英寸,爱德华·卡伦显然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愣住了,漆黑的眼睛里酝酿着不知名的风暴,但仍是温暖的,那张在冷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的脸庞还同昨夜一般纯洁,她的心差一点就动摇了。
理性胜利了。现在她只需稍稍抬起头便可以用头顶去撞他的下巴。但那无异于用鸡蛋去碰石头,所以她只用眼睛去审视他。爱德华·卡伦很快恢复过来,脸上的情绪快速地变换,从震惊到慌乱,最终被痛苦占领。
痛苦?
他在痛苦什么?
对于他的身份来讲,这种情感根本不会存在,至少是面对她。
她困惑地抿住嘴唇,心中默念的咒语并没停下。
窗外的晚风掀起窗帘一角,月光透过窄小的缝隙洒落在房间的地板上。突然,一声响彻云霄的嗥叫撕碎了宁静,地板仿佛地震般颤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