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此景,他心里微微一动,却没有泛起太大的涟漪。
男人驻足在这一片岁月静好前,薄唇轻启:“动手吧。”
他一声令下,五六个身手不凡的妖修从隐匿处现身,冲破了本就不甚结实的木门。
正在里屋做饭的女人被吓了一跳,连忙释放出灵力防守。
那几名妖修都是修为深厚的高手,她又在人数上占了绝对的劣势,以一敌多的局面下几个瞬息就被擒获了。
下属押着她到他面前。
女人的面容很熟悉,而且八年不见依然漂亮。
她在看清他的那一瞬间花容失色,连反抗的动作都停了。
她呆愣在那里,眼睛里写满了绝望:“厉粲……”
舒缅被这一声叫得呼吸一滞。他的精神奋力挣扎一瞬,但又立即被一股巨力拉回到厉粲的身躯里。
他歪了歪头,玩味地看着舒蔓:“这几年躲得很开心?”
女人猛地偏过头去,方才被扯乱的发丝遮挡住她的眼睛。
——她不愿意看他。
男人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名火。
他快步上前掐住她的脖子,用力掰着她的脸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女人的眼睛里是一片死寂,他在那摊毫无生息的湖水里看见了倒映出的自己的琥珀色眼睛。
他捏着舒蔓的下巴:“回春门用一万颗丹药换你们的命,你看如何——呃啊!!”
青绿色灵力一闪而过,直接在他手掌留下了一道贯穿伤。舒蔓立即被她身后两个妖修绑得更紧,死死封锁住她的灵脉。
厉粲扼住自己的右手,掌心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掉落在地上。男人看着这道含着浓重恨意的伤痕气急反笑。
“……那就问问舒遂吧。”下属给他递上从屋子里搜出来的水镜。被惊扰的小舒缅在屋子里放声哭着,他看见了母亲被歹人绑架,又急又怕。
厉粲把回春门的水镜在手中掂量掂量,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将它抛给青雀:“你来问。”
他自己则慢悠悠地踱步到屋内,看见了那个长相神似舒蔓的孩子。
他半蹲下来,看见了孩子哭花的脸。
“这个颜色的眼睛啊……”他笑了起来,不知是出于满意还是讥讽,“你母亲恐怕不太喜欢你吧?”
“你胡说!!”小舒缅扑上来对他拳打脚踢,但对于厉粲来说比毛毛雨还不如。
外面的青雀已经唤醒了水镜,在和舒遂交涉。
厉粲拎起了拼命扑腾的小舒缅,坏心眼地让他对窗外看得更清楚。
青雀手中的水镜散着幽光,水镜中人的声音冷硬无比:“与妖族苟且,本该落得如此下场。”
被钳制的女人闭上双眼,无声地落下一滴清泪。
在她难以抑制的哽咽声中,她的生父仍在宣判她的死刑:“……死了活该。”
青雀征询意见般地望向他,而他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挥手,女人的惨叫就响彻了天际。
手中的孩子被母亲惨烈的死相震撼得停止了挣扎。
男孩呆呆地转回头,又死死地盯住他的脸。
他的眼眸中像是有一场雪崩,那是希望破碎的样子。
他盯住厉粲的脸,就像是要把这副容貌印刻在脑海中,永生永世不忘。
男人被盯得呼吸一滞。
男孩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那张他最恨最嫌恶、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脸。
这是厉粲的脸。
他是厉粲。
不对……他不是厉粲。
他是谁??
舒缅的头忽然剧烈地疼痛起来,属于舒缅的那部分记忆解封,与厉粲的意识扭打厮杀在一起。
被他控制着的小舒缅趁机从他手中脱逃,跌跌撞撞向屋外的母亲奔去。
他……他是舒缅。
他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做。
——他要找师姐!!
舒缅终于想起了他的来处。
这里只是幻境,只要破了幻境就能出去。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要怎么破这幻境?
舒缅看着自己右手那道血流不止的贯穿伤,再抬眼看着窗外跪在母亲身边痛哭的孩子,心中深埋的不堪宛如昨日重现。
他握紧右拳,把那道母亲的赠礼攥紧在手中。
左手指尖凝起一簇妖力,意念将它塑造成尖锐的菱形体。
舒缅隔着窗棂,静静地注视着十年未见的母亲。
——怪他没能在走到这一步之前回想起过去。
一个瞬息间,妖力穿喉而过。
舒缅扑通跪倒下来,口鼻中涌出大股鲜血。
还好,他还有机会杀死厉粲。
幻境在舒缅呼吸停止的那一瞬间崩坍成灰,幻化成了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