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前,攻守发生了逆转,舒缅似是体力不支般,原本迅捷如风的身形慢了下来,别说出招,连防守都开始力不从心。
常聂远嘴角的笑容一闪而逝。
他在这剑上做了手脚,持剑者拿到它后意识便会逐渐昏沉,到最后甚至会手脚疲软得拿不动剑!!
更重要的是,拖得时间越长,效果就越好!
这符咒可是他从去年的仙门市集上花了五百灵石才淘来的宝贝,能用在妖族身上,也要算舒缅这小子走运!
眼见着舒缅的脸色已经发白,他脸上的得色越发明显。
他若是输给金逸全或者桑珩,都不算什么,可他唯独不能输给这妖修!
妖族,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在人修的眼里都只是未开化的野蛮种族,如同野兽一样受着茹毛饮血的欲望驱使,怎么可能与人类平起平坐?!
金逸全能忍受得了这奇耻大辱,他常聂远忍不了!!
常聂远薄薄的嘴唇轻微地颤抖着,讥讽地看向皱着眉神情痛苦的舒缅。
已经要拿不动剑了吧。
他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抬手祭出苍泉峰最大的杀招:
“剑阵——起!”
一时间,原来的一把木剑瞬间幻化成无数把小巧如针似的小剑,铺天盖地地如同蝗虫般向舒缅涌去。
“这是杀招!!!”台下一片惊呼。
门内比试虽非明令禁止使用攻击性法诀,可出于同门情谊,大多数人都只会用一些移动性法诀来辅助走位。这么多年来,大家似乎已经默认了只比剑法和身法。
而常聂远却打破了这个不成文的规定。
此招杀伤力极大,若是控制好力道,不会取舒缅的性命,可他必然是要皮肉淋漓成个血人;若是控制不好力道——
众人惊悚地向常聂远看去。
他难道真的想杀舒缅?
棕褐色的剑群像数不尽的水滴,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住了舒缅。台下众人已经看不清舒缅的脸了,都提心吊胆地悬着一口气。
常聂远看着这个巨大的类蚕蛹,毫不留情地重重收缩五指,将水滴汇合成泉。
“嘭!”
一时间,木剑碎成齑粉,如同沙暴般向台下扩散,众人纷纷以手掩目。
舒缅,死了吗?
尘埃落地后,众人再度睁开眼,台上的景象已经清晰明朗。
在满地的木屑碎片之上,立着舒缅如弓弦般挺直的身影。
——他们担心的血流成河的景象并没有出现。
舒缅从满天粉尘中抬起头,汗水将鬓发黏在脸上,可神情却仿佛变了一个人。
冷漠、桀骜。
眨眼间,不对,甚至不需要眨眼,只是在众人瞳孔收缩的那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舒缅便闪身到常聂远面前,用一双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扼住了对方的脖子。
他的神色如常,常聂远却被掐得面色通红、双目翻白。
在对方即将窒息的那一刻前,舒缅如同丢弃垃圾一样随意将他向前一掷。
常聂远跌坐在地上,疯狂地咳嗽和喘息。
此时两人都已失了手上木剑,这场惨烈的选拔不再是剑法的比拼,而回归到了最原始的博弈。
舒缅却并未立即上前将他踢下台,反而淡漠地站在原地等待,给足了对方缓冲的时间。
一旦看清对方不是自己的对手,精神就会松懈下来,喜欢玩弄猎物的、捕食者的本性也随之暴露出来。
舒缅琥珀色的眼睛里,黑色的瞳孔已经成了蛇一般的竖瞳,妖异又恐怖。
这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半人半妖的血脉本就让他的精神不如常人稳定。感受到对手敌意的时候,更是容易让意念失守,连自己在做什么都没有概念。
常聂远以为自己的恶意隐藏得很好,却忘记了对危险的感知是野兽的天性。
舒缅本来就因为入场前的异样生了警惕之心,又直面了赤裸裸的杀意,在意识昏沉的情况下,不可能不陷入应激。
对此时此刻的舒缅来说,这已经不再是一场简单的比赛。
这是一场狩猎。
他明明有几次可以一击将常聂远击落下台,却总是在最后关头放对方一条生路,开启下一轮的猫鼠游戏。
一拳打在猎物的下巴上,看他口吐鲜血,然后退开。
飞身踢在猎物的腹部,看他青筋暴起,然后退开。
就是不给自己的猎物一个痛快。
舒缅的识海里一片混沌,危险的雷达在心底叫嚣不止,可去寻找根源时却发现四面八方都是恶意,浩大的天罗地网之中只囚着他一个人。
台下的众人已经看呆了。
他们既惊诧于舒缅的实力居然如此之高,也惊诧于他展露出的残忍的妖族本性。
然而是常聂远下杀招在前。
台下几百人,竟无一人能出头指责舒缅的残忍。
——舒缅并没有破坏游戏规则。
常聂远眼中的怨念已经凝结成了实质,他颤抖地抹了一把唇角溢出的鲜血,用尽全力再向舒缅发动最后一次杀招。
百里之外的慕也,突然感到心口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