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也的话才刚出口就被舒缅打断,少年的声线依旧带着哑意。“不用管我,也不用教我,不值得。”
慕也一愣,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虽然神色淡漠,话语间的含义却不似作伪,似乎不是想故意与慕也呛声,把慕也的好心当作驴肝肺,而是真的觉得自己不值得慕也为之费心。
练剑场上的风卷起他乌黑的发丝,掩饰不屑一顾的伪装。
慕也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
慕也回房已是黄昏后,可她依旧思绪翻涌,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舒缅所说的那句话。她将那本宣纸订成的本子翻到第二页:
“不愿接受他人帮助,甚至排斥。”
“自我认同感较低。”
写到这里,慕也停下了笔,心中忧思沉沉。今日舒缅在课上被人当中挑衅,心情必然好不到哪去。
她今天恐怕拿不到丹药了。
一日拿不到丹药的痛苦还可忍受,可舒缅的排斥已经写在了脸上,她恐怕难以在短时间内破除对方心防。若是一直找不到破局之法,那她便要生不如死。
但如果说有什么比能让人撕心裂肺的疼痛更让人恐惧的,应当是未知的审判。
……要再去舒缅那里看看吗?
慕也用轻功登上舒缅的房顶,在昨天待过的位置坐下。
舒缅依旧盘着腿在练功,身边只有一盏昏黄的豆油灯,火苗盈盈地跃动着,绚烂多变的光影在他眉眼之间闪烁。
屋顶冰冷的瓦片之上,凉风钻进了慕也的衣领,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拢住那些漏风的衣袖领口,慕也仰起头看天上不算圆润的月亮,突然间非常想家。
她的心脏病是天生的,一生下来就有。小的时候,医生说她活不过十岁,可是父母却不愿意相信,还是坚持要给她用最好的药,去全世界找最好的医生,说什么都要把她的命吊着。他们不仅卖掉了家里的房子,爸爸还辞了职,专门照顾她。
她就这样一点一点地长大,虽然几乎所有的体育运动都不能参加,但其他方面和别的健康的孩子也没有什么两样。慢慢地,竟然也成年了,还扛过了压力最大的高考,考上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学校。
回想起来,这九年就像是上天借给她的一样。或许是上天也被爸爸妈妈的诚心感动了,让自己多活了几年。
穿越到修真界,慕也第一次体验到了快速的走、跑、跳的感觉,甚至还体验到了普通人永远不会体验到的“仙术”。她的身体不再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心疾不发作的时候,她可以放肆大胆地做任何事。
只是,爸爸妈妈,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会再拖累你们了。
你们忘了我吧。
*
慕也静静等候着系统的判决。越接近子时,她便越紧张。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但心脏却跳得越来越快,精神也越来越紧绷,以至于全身的血管似乎都开始突突地跳动。起初还能听到屋内漏壶的滴水声,但很快便除了“咚、咚、咚”的心脏撞击声,什么都听不到。
“今日心情值:45%,总积分:50。积分不足,心疾发作。”系统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冰冷而无情地切断了悬挂达摩克里斯之剑的马鬃,让那柄寒光闪闪的利剑径直刺入了慕也的心口。
慕也还没来得及给出任何反应,胸口就传来一阵剧痛。她一下子像虾米一样蜷缩起身体,死死扒住床沿让自己不至于滚下床去。心脏处的疼痛蔓延至肩膀和肋骨,她所有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些器官夺取,几乎感受不受身体其他部位的存在。冷汗从额头上率先冒出,随后全身的毛孔中都开始大量渗出冰凉粘腻的汗水,将里衣牢牢地黏在慕也身上。
“心疾持续发作24小时。”系统的机械音再次响起,随后便彻底消失不见。
慕也用意志力逼迫自己松开牙关,否则极有可能咬伤舌头。她手指颤抖着,试图从脖颈里取下挂坠,却因为没法控制准头而失败了一次又一次。
几度咽下了喉间的腥甜,慕也的口鼻都充塞满了铁锈之气。她将取下的挂坠攥在手里,被嶙峋的边缘割破了掌心,手指胡乱摸索着,但费尽全力也无法从小巧的丹炉中抠出哪怕一粒药。
疼痛感越来越强烈,逐渐压迫到了慕也的呼吸。她如同脱水的鱼一般奋力挣扎和喘息,却抵挡不住意识的逐渐模糊。她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沼泽,四周的泥浆渐渐从胸口淹没到她的面部,封住了所有氧气的通道,只有胸口那剧烈的疼痛在不断提醒着她,她还活着。
最终,慕也再也无法承受这种痛苦,彻底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