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你啊。”他有点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当下的情形。手紧张地摸了摸医疗舱里的一排按钮。

“你还好吗？魏将军。”萧泽轻声问。萧泽第一次视力正常地、清晰地见到魏林的模样，虽然身材高大，可魏林的脸蛋生得极精巧，皮肤白皙却不苍白，泛着健康的暖泽，明净内敛。他的五官线条错落有致，眉骨微微凸起，鼻梁小巧挺拔，鼻尖稍钝，嘴唇红润饱满却不突兀，在一片白皙的负责中恰到好处地添上一抹生气。

萧泽突然对魏林是Omega这件事有了实感。不过魏林虽然生得精致美丽，那眉宇间的英气仍然锋芒毕露，不容小觑。他暗暗惊叹，魏林能在军校里装成Alpha不被发现，那他所见不多的关于魏林战力强大的传闻，应该都是真的。之前探索舰上的惊艳反应，估计也都是他的常规操作。他望着魏林，有些出神。

魏林用胳膊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因为太高，一坐起来，发顶就被医疗舱罩子的顶部压扁了。几天前在探索舰上所向披靡的将军，此刻像个刚分化的少年般局促。萧泽忘记移开眼神，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看到那被压扁的头发，镜片后的眼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

——但还是被注意到了。魏林有些窘迫：“怎么了？”对方不答。他感到一丝热意爬上自己的脸颊，迅速接上自己的话：“我，好的，谢谢你。”话都说得不太利索了。现在的将军和几天前的将军好像不是一个人。

萧泽又问：“你……”他其实也感觉有点难以启齿，但心里想了想还是说了出口，“那方面……还稳定吗？你的分解器，是还没好吗？”

“……嗯。”魏林憋出了一个字。

“我的分解器坏了，医生给我拆了，军队里没有备我用的款，这个暂时不方便打开。”魏林歪了歪头示意医疗舱的隔离罩。当时的意外让自己的信息素疯狂外泄是一回事，在这种密闭的空间里，孤A寡O，他主动打开充满自己信息素的医疗罩……又是另一回事了。那简直就是邀请。魏林后颈一麻，心里先被这种想法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萧泽有些惊讶，“当时，当时我们不是及时……处理了吗？为什么现在还是没有控制住？那你……”你现在还在发情期？你感觉还好吗？你生理上需要我吗？你，心理上……无数个问题萧泽都没有问出口。萧泽一进门就察觉到魏林的医疗舱正在运行的是Omega用的程序。但他还是不太敢明说，因为他不知道这个房间里会不会有监听设备，他也不知道魏林是如何在军队权力中心的医疗部接受属于Omega的治疗，还无人察觉的。那既然魏林不说，他就也不说。

姜医生的医疗室的权限其实只有姜医生自己和总司令才有，不然魏林的身份和经历早就成新闻媒体的最爱了。魏林没提单纯是因为不适应（他从未以Omega的身份活过，或者说他这样认为），以及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危难时刻无理由帮了他，还到现在为止都替他保守秘密的年轻教授。

魏林确实不太好。他身体出问题了。正常情况下Alpha的标记可以平息Omega的发情期，深一些的标记甚至可以延缓下一次发情期的到来。但是魏林已经经历了几天信息素紊乱，虽然有萧泽的临时标记拦着他没有再次失控，但毕竟临时标记效果有限，而且当时萧泽极其克制、点到为止，Alpha的信息素对于魏林来说根本只是皮毛。

“我的身体，好像出问题了。”魏林讪讪一笑。

对于他身体过度透支的修复，即便是Omega用了大量Alpha军用营养液，也只需要一两天。他早好了。

他现在是躺在一整个医疗舱的抑制剂里。姜医生准备给他用最新的信息素分解器。不然，按照他现在散发信息素的速度，连205的门都出不了。万幸的是，他除了信息素大量溢出，并没有其他Omega发情时的反应。姜医生从业多年对此类状况闻所未闻，查阅文献也毫无收获。她也只能给他用已知的方法里最贵的解决方案了。这几天来，魏林已经大大小小透析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信息素荷尔蒙清除得越彻底，他的腺体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分泌得越快。

“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萧泽很关切地问。

“其实不是很好解释……”魏林又支支吾吾起来了，半晌，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红得发烫，“就是，我的信息素，在报复性分泌……还有些其他症状，不太好办。”其他症状指的是他有点想萧泽。他救了萧泽，萧泽又带他们冲出了乱星带。但接下来他就——确实欠萧泽一个大的……想萧泽，应该是想还他人情吧。他接着说：“姜医生看过了，她不知道怎么办，”一个短暂的停顿，“我这个情况，她不太方便找其他地方的专家会诊。”

“现在我就等她弄到最好的分解器喽。”魏林手一摊，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

萧泽的脑子被这些信息震撼到了，但并没有被绕晕。他始终记得自己过来的目的，于是迅速指出了一个可能的解决方案，并手动忽略了魏林的脸红：“那你要再多来点——”，他探头，琥珀色的双目和魏林的对视，抿着嘴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眉毛上扬，“——信息素吗？”

对方顶着人畜无害的神态，甚至每个五官都是满满的关切，一脸无邪地说出的这些话，好像一颗核弹，在魏林心里炸开了。他深切记得临时标记的感觉。甚至，不需要魏林记得，在普遍的社会语境下，一个Alpha对Omega说出这种话，如果是萍水相逢的双方，Omega是可以告Alpha性骚扰的。

魏林确实想过，其实他第一个想到的解决方案就是让萧泽好好给他来一大口临时标记。但他就是非常、极其地抗拒提这件事，他有些对自己恨铁不成钢，因为平时也不是个拧巴的人。

他被萧泽真诚的凝视盯得脑子嗡嗡的，脱口而出：“那确实可以，但还是等姜医生给我装好分解器再说吧。”他实在是不好意思打开这个医疗舱，这里面他的信息素味道浓郁到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他也有点担心，萧泽这么年轻的Alpha，上次是侥幸，但要是面对这么浓的Omega信息素，万一失控……他后背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之前临时标记时，他第一次感觉到身体和情绪和自己的自由意志相悖，萧泽只是无意识散发出了Alpha的信息素，他就被压制地动弹不得。那种感觉，他不想体验。萧泽如果失控，再做出点什么来。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我在想什么……哪种人……鸡皮疙瘩爬满魏林的胳膊。

“魏将军，装完分解器你的腺体需要恢复，再等个好几天才能起效，然后我才能……”萧泽顿了一下，他明明是个Alpha。但他面对魏林，也有点不想说那两个字。“但我最迟明天就得走了，学校里还有事。真的得走那种。”萧泽的学生早就翘首以盼他们教授的回归。萧泽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想到这些天不在堆积如山的工作，这位年轻的教授有些头大。而且他还有件不能说的事要去学校做几个实验验证一下。

萧泽意识到这个房间应该不会记录魏林的隐私，至少不会公之于众。于是他说话变得直接起来。

魏林把医疗舱的空气净化系统开到最大，并用医疗舱的权限给姜医生传了简讯。姜医生是可以直接刷开这道门的。而这道门是他打开医疗罩后，唯一能阻隔信息素扩散的屏障。

姜医生没有立刻回复。有些奇怪，一般情况下她会立即回复从自己管的医疗舱传来的消息。

「姜医生，麻烦您暂时不要来205。等我跟您说了您再来，具体我稍后向您解释。」

萧泽耐心地等魏林发完简讯。医疗舱壁上的黄色警示灯突然开始闪烁，魏林的心率到达了临界值，那是Omega专用治疗程序的的颜色。他推了推眼镜，警示灯闪得越来越晃眼了。当警报声即将响起时，魏林又一巴掌拍灭了心率监测仪。当然，这次，他很温柔，这是姜医生的医疗舱，说他是“拍灭”只是因为他在全息屏幕上找开关的时候有些手忙脚乱。

“哔。”一声轻快的提示音，医疗舱的隔离罩下去了。魏林的脸上只写了四个字：视死如归。墨香味的信息素缓缓地扩散，带着诱惑钻入萧泽的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