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份记忆到手，孟莳迅速转入了下一份记忆。

依旧是在一个山林里，高耸的山峰含着远雾，晨间沁凉的风吹落一颗露珠，惊醒了沉睡在叶子上的黑紫色蜘蛛。

蜘蛛抬起复眼，左右瞧了瞧天色，轻车熟路地跳上窗台，很有礼貌地轻扣阖上的窗户。

“扣扣扣——”

很细微的声音，里面却传来一道含着倦意的声音，一只纤细的手支起了窗户，看不清脸的少女慵懒地揉了揉眼角，睁开如雾般的双眸，轻轻打了个哈欠。

“今夏，今日又来寻我占卜吗？”

“扣扣——”

彼时尚未完成化形的蜘蛛轻轻在窗沿上敲了两下以示赞同。

“好吧。”

少女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摇摇头，转而回到屋子正中拿起了自己的卜算工具，一枚看上去很是古朴的龟甲和几枚样式独特的铜钱，上面的花纹看上去像是有一种魔力，见之便觉神秘莫测。

“看在你求了我好久的份上——”

少女将铜钱置于龟甲之中，随意摇了摇，在窗前的木桌上倒出几枚铜钱来。

她随意地低头一敲，眼底的迷蒙与慵懒便陡然散去，握着龟甲的手也忍不住紧了一瞬。

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是半晌的时间。

她才恍若无事地抬起头，眉宇间又是如常的神色，少女眨眨眼，看向已经等了许久的小蜘蛛，面色难得认真起来：“你真的，非去找他不可吗？”

“扣扣——”

当然！

今夏敲击窗沿的声音无比清脆，利落的动作里传递出满满的坚定，或者说，那是一种近乎执拗的情绪。

“嗐——”

少女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

“可是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找他比较好。你想想啊——你上一次见他，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这次见面，他都已经转世轮回了，也不再是从前那个人了，你再去找他，真的有意义吗？”

她尽力向这只顽固的小蜘蛛灌输着道理，却还是敌不过对方一个摇头的动作。

“……”

少女沉默了许久，再次出口时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

“就算我说，你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你也还是要去吗？”

“扣扣——”

今夏再次敲击窗沿，她抬头望向那位少女，目光中满是执拗的神情。

友人的劝阻、并不做好的占卜结果都不能阻拦她的脚步，毕竟她已为此等待了近千年。

有些执念并不会随着时光的淘洗褪去颜色，反而会在光阴的浪潮中越发膨胀，成为不可忽视的存在。

“……”

少女抿着嘴，与今夏对峙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忍不住败下阵来。

她将答案告诉了今夏，但与此同时，她也在心底问着自己一个问题。

值得吗？

近千年的修习只为等待一个人，宁愿沾染因果也要去寻找那位早就消散在尘埃里的人，仅仅是因为一次拯救，一场不过三载的陪伴。

这样的年岁在上千年的经历中便如同沧海一粟，而今对方却要为了这渺小的尘缘，放弃千年的苦修，甚至连自己的安危也不顾。

得到想要的信息，今夏很是喜悦地蹭了蹭少女的指尖，便迎着晨间的阳光，往注定跌落的命途而去。

而这位身形单薄的少女，却在直面阳光的窗前站了许久，直到眼睛再也承受不住太阳直直照射的光芒，这才颓丧地退回了更显阴暗的木屋里。

画面破碎。

【玩家已读取记忆碎片·晨昏。】

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拉扯感陡然增强，现实与梦境之间的界限被打破，孟莳隐约听到了耳畔潺潺的流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