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察局里出来后,和骞就一直笑,宋璞还沉浸在刚才的悲伤中,“你别笑了,我有事儿给你说。”
和骞正了正身,举着手说,“是,领导有什么指示?”
“你知道201里的那具焦尸是谁吗?”宋璞让他别闹,将他手拿下来,有点难以开口地说:“我刚才在会议室看了他生前的照片,就是天煶。”
他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是不敢,也是不想。
不过和骞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
宋璞见他没有反应,问:“你早就知道了?”
和骞揽着他继续往停车场走,说,“也不是很早,我也是昨晚才知道。”
是惊秋的那个电话。
“那你为什么昨晚不告诉我。”宋璞问。
“告诉你,你昨晚还睡得好吗?”和骞替他开了车门,把人塞进去,系好安全带。
宋璞无言以对,如果昨晚他就知道201的尸体是天煶,他绝对是睡不着的,而且今天警察请他们去协助调查,说是关于天然气爆炸案,实则就是在筛选能自由进出那栋楼可疑的人。
他还记得那个年轻警察问过他,为什么选择在那一天那个时间点回去。
如果他提前知道了这些,势必会影响今天的谈话,但他不明白,为什么末了,行之北要问他和骞跟他是什么关系,难道他们怀疑上和骞了?
“警察有没有问你你跟我是什么关系?”宋璞看着人绕过车头,坐上驾驶位,迫不及待地问:“你怎么回答的?”
和骞笑了下,然后说,“实话实说呗。”
“我说你假装我的邻居就是为了想跟我认识,自己有家不回,天天上我哪隔壁住着,也不作声,也不露面,就让我给他当免费快递员。阴差阳错认识以后,又死皮赖脸地爱上我,跟我谈恋爱。”和骞依旧笑着看他的反应。
宋璞被他说得脸红,假装邻居,不回自己家,让对方取快递,这些都无法狡辩,只有死皮赖脸爱上他这一点上稍微有点出入,他否认道:“谁死皮赖脸了。我可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和骞启动了车子并没有开走,两人就在车里说着话。
宋璞肯定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借机岔开去开矿泉水。
和骞一手拿过来替他拧好,递给他:“我给他们说,你是我爱人。”
和骞没有撒谎,也并不是为了现在这个时候要讨好他。
他被带去另一间房,问他的人是行之北,两人以前就认识,顺便简单地叙了个旧,两个人说的情况并没有出入,和骞也没有理由要瞒着行之北,只是行之北问,为什么要去501,跟501的人是什么关系。
这算是一个很正常的问题,警察问过那栋楼所有人这个问题。
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回家?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在家?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做某某事?为什么要路过?
和骞当然也如实回答,“他是我爱人,带我回家,人之常情。”
行之北对此有些怀疑,既然是跟爱人回家,为什么并不留下过夜?
和骞对眼前这个毫无恋爱经验的警察的追问感到头疼,第一次跟人回家就留宿过夜才不正常吧?和骞简单解释了,行之北不信,才追到会议室问了一遍宋璞。
而和骞在走廊听得一清二楚。
“我以为他们怀疑你。”宋璞扣着矿泉水瓶子上的广告纸,“现在天煶去世了,按照惊秋说的,他的身份若是重望高名,那他的死,就很可疑了。”
难怪警察要追得这么紧。
和骞点头,他昨晚就想过,那晚他明显在楼梯间闻到过天然气的味道,结合樊真的说法,201的独居男人的描述,似乎跟重望高名这四个字对不上。
在樊真的描述中,201的独居男人,是个流氓专挑没有反抗性的女性下手才对。
他还得去一趟医院。
下午,樊真从留观室转移到住院部,他的丈夫朱亚暂时脱离危险,已经转移到呼吸内科特级病房,紧挨着护士站,一面超大玻璃方便护士对朱亚的观察。
透过那面玻璃,樊真一个人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丈夫,眼见的消瘦和疲累,但和骞见到她的时候,她将头发往后疏的一丝不苟,背上的婴童在酣睡,她手脚利落的在给朱亚翻身。
和骞没有贸然闯进去,等她弄好了,才提着水果走进去。
樊真看到和骞有点意外,和骞只是表示来看看朱亚,这又让樊真记起那天和骞冒着生命危险救他们一家三口,不胜感激,又看到朱亚至今没有醒来,不由得泪如雨下,伤伤心心的在和骞面前哭了一场,和骞再不好问什么,只是说有什么需要帮忙可以联系他,最后临走时,和骞问他朱亚的病情,樊真说自己也不懂,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不奇怪,一个整天在家带孩子的女人,对医学只有简单的常识,像这样重的疾病,不懂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樊真回归家庭之前的工作,也是一名医学工作者,不可能不对朱亚的病情一点掌握也没有。
他跟樊真告了别,在走廊转了个弯,去了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只有一个医生在,和骞说出自己是朱亚的家属,想知道朱亚的病情,那位医生刚好是朱亚主治医生带的规培生,给和骞解释了一遍朱亚的情况。
重度一氧化碳中毒性脑损伤。
医生不了解那场火灾,但和骞经历过,当时他将樊真送上5楼,再返回,中间时间过去十多分钟,而他返回4楼,发现朱亚昏迷的时候,第一时间测了对方的大动脉,确认还有脉搏,只是很微弱。
他协助消防员将朱亚移交到医护人员手里,最多半个小时的时间,而且中间真正脱离浓烟环境的时间远比这半个小时少。
在昏迷的时候,人还是会存在轻微的心跳和脉搏,而一氧化碳中毒引起脑损伤的严重程度,是根据中毒的一氧化碳的量和吸入的时间来决定的
按照医生的说法,朱亚至少在浓烟里待了两个小时以上。
和骞记得他当时带着樊真离开四楼的时候,朱亚还守在窗边湿帕子捂着嘴,看起来好好的,并不像会马上晕倒的样子。
问到最后医生也没能给出什么说法,说了一些后续的治疗,和骞就从医院离开去了第一中学接宋璞放学。
今天去单位,重新看了一遍当晚坴鸳对樊真和其他几个人的采访,樊真的反应让他有些不自在,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像他口中的天煶,和真正的天煶,存在违和感。
现在警察也在追查这个案子,迟早会水落石出的一天,但他万万没想到的事,死的人竟然是天煶。
现在樊真的话与天煶的情况有些出入,那个采访里樊真说,301的女人遭到过他的毒手,但至今,301的独居女人还未露过面。
“你觉得樊真在说谎?”宋璞听完和骞在医院的种种,还是有点难以置信,首先是樊真没什么理由说谎。
她跟丈夫朱亚从县城到城里谋一个生计,在这里住了一年多,期间诞下女儿眠眠,之后回归家庭照顾女儿,这样的人生非常普遍,宋璞是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说谎。
而后和骞给出三点值得推敲的地方,
第一,樊真作为401的住户,先前跟301和201发生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所以她的话现在只能算片面之词。而他口中描述的201独居男人的形象作风,都跟天煶有着天差地别。这一点宋璞跟和骞都是很了解的,他不可能会觊觎独居女性,还是邻居,还是同时觊觎两个。
第二,樊真作为这次火灾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排除宋璞之外,其他幸存者,比如302,303,402,403这几位等,她的表现太过镇定,其他住户哪怕是宋璞还多做了几晚的噩梦,她一个女人,心思飞的过于有些远,竟然主动在记者面前提起火灾是人为的这个事情。对于火灾人为这四个字,他还是一个提出来的。
第三,樊真对朱亚病重的态度也难以让和骞释怀,她之前就是护士,而且他们是刚结婚一年左右的夫妻,孩子也还那么小,他对朱亚的病情掌握似乎太过放松,一个刚经历灾难的家庭,家中唯一的劳动者倒下了,以后生计都成困难,她也竟然不怎么在意。
这就是和骞所说的违和感。
普通人之所以普通,是因为他们身上存在的性格特点情绪以及外在资源纵横都比较均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