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里这个刀刻的痕迹只能证明上一个租客与远尘窠也有关系,至少认识。但刻下他名字的意图原因,现在还不得而知。
宋璞平视前方,和骞将电筒移动到他侧边,强烈的光线将这一点痕迹照的无处遁形,无论是修正液的斑驳起皮,还是落进凹陷刻痕里的灰尘,在此刻都看得一清二楚。
包括,那个窠字最后一捺上沾到的一点点已经发黑的血迹。
“电筒拿过来点。”宋璞抓住和骞的手腕往更里面照去。
和骞也跟着探头过来,但距离不够,他换成单膝跪在地上的姿势向宋璞靠拢,头不知不觉已经移动到了宋璞的耳边。
“有什么发现?”和骞温润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温热的气息从耳尖传来,一瞬间被和骞完全包围其中,虽然耳朵有点痒,可能还红了,但他却觉得这样的感觉,无比安全。
宋璞用手指了下那块不起眼的血迹。和骞点头表示自己看到了,然后在他耳边说“房东说这个房子没住过几个人,前头几个都是读初中,只有上一个是连续读了高中,在这里租了六年的房子。”
宋璞觉得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过暧昧,让他有点头晕,他侧过身转头看向和骞,再进行讨论:“也就是说,上一个租客跟远尘窠是同学,更有可能是同班同学?”
和骞想了一会儿,之前他问起江安关于远尘窠的人际关系,她并没有提到这一点,如果有个同班同学是自己邻居,那么远尘窠的人际关系又多了一条,作为他们的班主任江安也不会不注意到这一点。
那么为什么江安没有提起呢?又或者说,江安可能是在撒谎?
“需要验证。”和骞说。
“怎么验证?”宋璞问。
和骞晃了晃手机,说“我有她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手机电筒的光还亮着,晃动手机的时候光线不小心扫到宋璞的眼睛,他侧过脸躲避却用力过猛,不小心撞到了衣柜背面发出咚一声。
这个力度不会撞疼或者将头撞出一个包来,但声音在这空挡的衣柜里特别响亮,宋璞轻轻啊了一声。
····
这啊的声音响亮,和骞心脏跟着猛的一颤。
宋璞假意去揉被撞到的头,悄咪咪看了和骞一眼,却刚好撞上和骞突然凑近的脸,鼻尖挨着鼻尖。
“这里不行。”宋璞说着,往后缩了一点。背后除了衣柜木板,再退无可退。
“为什么?”和骞盯着他的双眼问他。
“外面还有人,”宋璞说。
和骞低低笑了两声,说“我进来之前就走了。”
“什么?”宋璞反应过来,侧耳听了一会儿,外面好像好一阵儿没有动静,他想到刚才和骞进来的时候自己做贼心虚的样子,结合现在和骞捉弄他得逞的表情,有些无语,还觉得有些幼稚。他问:“怎么不早告诉我。”
“怎么,生气了?”和骞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然后说:“我这就向你赔罪,好不好。”
衣柜里空间塞进两个人之后就变得狭小,现在还关着柜门就更狭小,就算是和骞单膝跪着背也伸展不开,他只得稍微躬身。
宋璞的背紧靠衣柜侧面,因为和骞步步紧逼而弯曲着坐着,这个姿势挺好的,至少不会腿软到站不稳扶不住又拉坏和骞的扣子。
和骞今天穿的是一套休闲西装,双臂紧绷的肌肉将西装撑的一丝不苟,宋璞双手攀附上他的绷直的双臂的时候,不由自主坐直了些,但这个动作却让和骞的亲吻突然变狠,又将宋璞占有了一分。
电筒的光从宋璞背后照过来,刚好能看到一张完整且近在咫尺的脸。
微微凌乱的头发,平整的额头,浓密极具男性的眉毛,深邃的眼眸,高高的鼻梁,还有··那张泛红的嘴唇。
宋璞下意识抬手碰了碰他的嘴唇。
在虚妄止境里这张唇吻过他不知多少回,也对他说过很多次情话,而当他回忆的时候却怎么也记不起来,虚妄止境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不作数的,但两人却都情不自禁。
此刻他唯一的顾虑就是这一点了。
“做了又能怎么样,反正醒来后又不记得。”宋璞说。
“你又没问过我,你怎么知道我不记得?”和骞望着他的双眼,“我都记得,就是因为记得,我有时候才···控制不住。”
宋璞怔了一瞬,手停留在他的脸上,轻轻蹭着:“那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先问我。”。
“我不想强迫你。”和骞朝他手心偏偏头,说:“不是强扭的瓜不甜,而是你这个瓜太甜了。”
这让和骞想起来当时和方别意站在天台吵架的原因,不是可怜,而是想矫正人们心中对他们这样一个群体的偏见。他想保护的也不只是远尘窠一个人,还有宋璞,以及更多和他们一样的人群。虽然大家现在都在某个地方躲藏起来,也可能是在慢慢发现自己这个秘密而挣扎中,但无论怎么样,尚且抛开公平与否,至少他们都不应该受到伤害。
所以在他和宋璞的这段关系中,他对宋璞的意愿保持绝对地尊重。
只要宋璞说不行,不愿意,不要,他就会像现在这样,立刻停止所有的动作,但今天,他有些想要宋璞去理解他这种行为。
宋璞没想到和骞会想这么多,他以前在这方面是有顾虑,但都是因为这里发生的一切失真带来的落差感。他怕对方不记得,也怕自己会在醒来后忘记。
宋璞伸出一只手,对和骞说:“抱抱。”
和骞伸过手去揽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颈窝里。
在一段恋人关系中,因为两个人的关系够亲密,故此少了些应该存在的礼节,那些被忽视的,或者认为对方不在意的细节,其实都最终决定着这段亲密关系的走向。
相互尊重这一点是常常会被人忽略的最多的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一直以来宋璞都在和骞身上感受到的那种踏实和安全感,其实就是来自最基本的尊重。和骞尊重他,是因为爱护他,也是因为不想失去他。
宋璞一下一下安抚着和骞的背,他侧过脸在和骞的脖子上嗅了嗅,然后没控制住咬了一口。
不轻不重。
以前有人说过喜欢的人身上有一种只有对方才能闻到的味道,原来是真的。
宋璞顺着那个咬痕往上又咬了一下和骞的耳尖,用了点力气,他听到了和骞哼了一声。
他又亲了下和骞的脸颊,然后是嘴唇。
隔着衣柜门,细微的声音让人听得脸红。
外面夕阳斜挂,太阳仍旧热度不减,将所有藏在阴暗之下的面具晒化,不用等人亲手去揭。
汪克渊回到301,将窗帘拉紧实又将主卧的门打开走了进去,迅速关上了门。
主卧光线依旧不好,被树荫遮住的太阳光线熙熙攘攘,再透过深蓝色的玻璃照进主卧里,已经所剩无几。
他将放在书桌上的电脑打开,再次确认了所有的照片和视频被清理的干净后,才悄悄松了一口气,这已经是远尘窠跳楼自杀以后,他第三次走入这个房间清理他留下来的痕迹。
现在应该万无一失了吧?
他面色微动,转而扯出一个笑容,疲倦紧张的面容让他变得更加扭曲。
他站起身在这间房看了一圈,从前被隐藏起来的一切现在都被他全部毁灭干净。
他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他回到了次卧,反锁了房门。
和骞最后还是无法确定衣柜上刀刻留下的血迹是不是上一个租客的,但他在给上一个租客打电话的时候,确认了一件事。
上一个租客是一对母女,在这里租了六年,从初一到高三。跟远尘窠的确是同班同学。
电话那头说:“甄祯的大学快开学了,我们已经去了大学那边报到,不在榆阳市。”
和骞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只说没事,只是简单地想跟甄祯同学沟通一下,远程采访也是可以的。
电话那头又问:“是找甄祯有什么事情吗?”
接电话的是甄祯的妈妈,六年的陪读并没有让她对甄祯周围的一切放松警惕,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问和骞这个问题,即使和骞已经对他表明了意图和身份。
“只是关于榆阳市第一中学的一个正面报道,需要之前的毕业生做一个宣传。”和骞再次说:“甄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去她的大学找她。”
甄祯的大学也不远,就在隔壁城市,开车两个小时就可以到,但甄祯妈妈听到这话立马拒绝了。
晚上一些时候,她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电话那头是甄祯。
甄祯一开始对和骞很警惕,和骞围绕着榆阳市第一中学说了很多话,问了很多问题,才感觉到她放松了一些,宋璞坐在旁边带着另一个耳机。
甄祯的声音属于御姐系,宋璞对女性的了解少,并不能判断对方是一个怎样的人,也想象不出来对方坐在衣柜里用小刀刻名字的样子。
和骞问:“你以前跟远尘窠是邻居对么?我听房东说,你之前是住在他们楼上501。”
甄祯大概是听到501,愣了几秒,电话那头安静些许之后,她回答“是的。我妈妈告诉你的吧?”
和骞回想了一下之前与她妈妈的对话,好像没有提到这一点,他说“嗯,是的。”
甄祯简单概括了下和远尘窠做邻居时候的事情,从她的话来看,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很亲密。
和骞随后又试探性地说,“我妹妹刚升高一,也在这个学校读,我们最近刚租到你们原先的那个房子,这太巧合了,真的很有缘分。”
这话从和骞嘴里说出来一点没打岔,宋璞抬头看了他一眼。
甄祯那头彻底不说话了,然后停顿几秒后她问:“你们什么时候搬进去?”
和骞说:“大概这周末。”这周末过了还有最后一周就要开学了:“怎么了?”
甄祯哦了一声,说:“没什么,我有东西还在那个房间,等我拿走了你们再搬进去吧。”
随后就挂了电话。
“你故意的?”宋璞取下耳机问。
和骞将录音备注然后存好,点头说:“嗯,我就是想试探下她的态度。”
“但她听到我们要租那个房子,她明显很紧张。”和骞将电脑关了。
在拿到u盘的时候他们没有马上去查看u盘的内容,虽然现在跟房东是签了正式的合同,跟发现u盘的时间是吻合的,但如果是里面涉及到别人隐私,随随便便打开也不好,但不打开也没办法证明这个u盘的内容里涉不涉及到远尘窠死亡的真相,或者其他。
刚才的试探就是想让甄祯承认,这个u盘跟她有没有关系。
如果她真的是回来拿u盘的,也好借机问问u盘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