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与桌之间距离有限,大家裹着羽绒服像个球一样挤在中间。因为早起的影响,大家此起彼伏打着哈欠,眼泪汪汪,一脸困意与疲倦。
今早是英语早自习,秋思提前开始背单词,结果书一翻开看到满篇的单词就开始犯困。
秋思一手托着脸,双目无神,“脑子里什么都记不住——还是‘egg’好记。”
谢吟年嘬一口还滚烫的豆浆,“什么?”
“鸡蛋啊。”
谢吟年点点头,一脸郁闷地看着这杯豆浆。
片刻,英语老师进来,看见班里趴了一片,个个无精打采。她拍拍手,说先玩个游戏,单词接龙。
这一招果然好使,大家一听,身体明显挺立了不少,神色显然紧绷起来。
“从第四组开始吧,后一个同学的单词首字母要用前一个单词的最后一个字母。”英语老师站到第四组首排前面,示意其开始。
一排两位同学说完就轮到下一排,英语老师一路跟着判定对错。很快轮到谢吟年这一排,由他先说,他前一个单词是“clock”。
谢吟年站起来,略微思量,答道:“‘kite’风筝。”读完的瞬间他就坐下去了,随即看向秋思。
秋思面对这样的游戏多少有些紧张,且她听力又弱,她是在听到“风筝”两字时才明确谢吟年说了什么。
她几乎不假思索,起身应答:“‘egg’鸡蛋。”
英语老师颔首,行至下一排。
秋思坐下,挨着凳子的那一刻陡然意识到奇怪。
一时举目茫然,心怦怦跳,秋思将头偏向窗边。
窗外夜色已然淡如水,天边朝霞逐见明朗。
……
早自习下课后是跑操时间,大家自行前往操场排列纵队。
班上几个男生总喜欢在跑步途中嬉笑玩闹,导致整个班队形拖沓,屡次受到学校批评,于是何延清将他们通通排至队尾,再自己跟在队伍后面盯着。
但今早何延清家里有事没来。
何延清规定过,班上男生轮流扛旗带跑,今早恰好是谢吟年。
班主任不在,大家就更加肆无忌惮,不当回事。几个男生在后头说说笑笑,队伍往前跑了数米才发觉跟上。
男生们跟在队伍后面,活动空间更大更自由,正着跑的倒着跑的都有,玩笑推搡更不在话下,闹哄哄一片。
广播音乐有节奏地响起,所有班级动起来,整个跑道形成流动的闭环。
跑至中途,高二一班前排一个女生鞋带忽然散开了。
一般鞋带开了,大家都会到队伍外面重新系好再跟上,而今天这个女生一时神经搭错,想也不想就蹲了下去。
她这一蹲,后面的人来不及反应,照着惯性继续往前跑,一脚就踩到了她的身上,不出意料地摔了一跤。
更不妙的是,那几个倒着跑的男生看不见前面的危情,脚照常踩下去,直接踩到了前面人的身体,一时就倒了好几个。
紧跟着后面的人接二连三都倒下了。一列倒下,身旁两列必然受到影响,全部步调紊乱,紧接着再蔓延至全班。
一时之间,短短十几秒,高二一班后面几排摔做一团,情况惨不忍睹。
高踞的学校领导同时发现异样,即刻高声喊停。
校领导立刻下场来查看情况,一班同学一边自后向前地站起身,各自查看是否受伤。
秋思跟那个系鞋带的女生站同排,等于是被压到最底下的一排。她摔倒后身上感受到重量时,左手传来剧烈的疼痛,是以她是用右手撑住地面站起来的。
但站起来后左手的疼痛丝毫未减,且短短几秒,她的额间已布满密汗。
周边同学很快发现秋思,连忙上前询问。校领导注意到也凑了过来,发现秋思面色苍白。
秋思强忍疼痛挤出几个字:“手不能动了。”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谢吟年也注意到了人群的焦点,循声投来目光时,秋思眼尾恰好一滴眼泪滑出。
校领导一听恐大事不妙,连忙让人群让开,搀扶着秋思说要去医院。
谢吟年挤进人群来到中间,“老师,让我跟着去吧,我们班主任不在,我是领跑的,然后——秋思寝室长是谁?”
梨欢闻声连忙招手。
谢吟年继续说:“老师,我们俩跟着一起去吧。”
校领导思忖一瞬,顾不上太多,点头说好。
到医院,经医生做基础诊断后,秋思被带去做检查。
路上领导就已经跟秋思问了家长电话,一连两个都没打通。
这会儿两个号码陆续回电,领导简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让家长尽快过来。
……
骨科诊疗室里,医生正在给秋思打石膏,章美云和秋建泽站在一旁。
秋思这会疼痛稍有缓解,她紧抿着嘴唇,头顶目光如炬,她好似一个犯错的孩子坐在这里。
秋思平声说:“你们别去学校闹,医药费可以从我的生活费里扣。”
章美云和秋建泽也是要面子的人,这会还有外人在场,听到秋思这话自然不肯承认,顺带着还来了个混合双打,把秋思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秋思沉默承受着心理和身体的疼痛,不着一言。
半晌,护士通知他们前去缴费,静止的空气终于再度流通,秋思总算自在喘口气。
外头的走廊上,领导走到尽头窗口边接电话,黎欢去了洗手间,只剩谢吟年还坐在椅子上守着。
章美云和秋建泽出来时拿着收据单,秋建泽边走边说:“二百一十三块钱,咱俩一人一半。”
章美云本是一分都不想出,但又确实理屈,只好愤愤不平地接受,“一人一百零六块五。”
谢吟年凝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一时陷入沉思。
她的父母在支付她的医药费这事上,连五毛钱都要掰分得这么清楚。
谢吟年靠着椅背,直勾勾盯着诊疗室紧闭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