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丸立香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缓缓上升。

“我是盖提亚。”伴随着视野的升起，生命极其缓慢地诉说到，“现在我诞生了。”

藤丸立香沉默着握紧拳头，他能够使用的武器不多，但为了活下去，哪怕是牙齿也要化为利用的养分。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但人类就是这样微小的事物，稍不注意就成为过去，抱怨之类的话先到这里吧。”

盖提亚停顿了下，群星似的十戒收拢聚集在他掌中，熠熠生辉，“——作为敌人，希望你能见证我的一生，藤丸立香。”

宣战是如此简单易懂，不用更多的语言，无形的意志已经决定了双方无法兼容的立场，思想的交锋在更高的维度上来往数次。

尽管认知到对方的视野来源于高处之上，眼下的蔼然是认知趋同的错觉，但藤丸立香还是回应道：“好啊，盖提亚。”

“不错，该用语言表达的敬意就这些。”秾丽的红瞳跨越几千年的时光，人王含着笑意，用平静的声音说，“现在，稍微陪我一下吧。”

……

…………

藤丸立香坐起身，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却没有感到疼痛，身侧金灿灿的色彩在太阳西斜的光线下维持着醒目的模样。

魔术式听到动静侧过头，和梦里如出一辙的红瞳令藤丸立香有一阵恍惚，误以为自己还没清醒。

盖提亚Lily：“……”

“好嘞，不是梦。”青年满意收回掐人的手，且不说梦见了什么，他从中找到了一点灵感，应该能解决间桐雁夜的问题。

房间里，头发全白的男人靠在床头，还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他还在青壮年的年纪，花白的头发提前透露出几分老态龙钟的味道，经南丁格尔诊断，这副外貌将跟着他，直至走到生命的尽头。

藤丸立香开门见山，“我要Berserker的契约。”

间桐雁夜双手紧紧交叉在一起，表现出一个防御的姿态。

“如果你还想继续活下去的话，交出令咒是最好的办法，这样Berserker就不会继续损耗你的生命力。”青年潺潺而谈，末了拖长声音，意味深长道，“其实就算你不交出来我也有办法拿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这样做意味着彻底丧失master的资格，假设男人还有什么未竟的心愿，无疑会给他低落的心境雪上加霜。

间桐雁夜的指甲深深扣进肉里，留下了复数的洁白的月牙，他反复了几次后，微妙的疼痛似乎令他清醒了些，他决定尝试着做一个交换，“我明白了，但我有条件。”

藤丸立香打开门，南丁格尔来进行新的一轮治疗，他侧身让护士长进去，然后往门上下了个稳固的魔术。

这样就谁都逃不出来了。

言峰绮礼对间桐雁夜提出要求一点也不意外，他好心情地说：“间桐雁夜还是这么天真，分不清敌我差距的家伙很容易被利用，只能说他唯一的幸运就是遇到了你。”

“说得好像你利用过他一样。”藤丸立香咕哝道。

神父笑而不语。

和其他master相比，间桐雁夜持有的“想要让樱回到远坂家”这个愿望显得分外世俗。

人已经救出来了，接下来就是去向的问题。

藤丸立香问：“说起来，能让樱回到远坂家吗？”

当过远坂时臣弟子的言峰绮礼对那魔导家族的事情如数家珍，他遗憾道：“远坂家魔术刻印只能有一人继承，姐妹俩同时拥有优异的资质这件事反倒像是一个诅咒了，吾师为此烦恼不已，世代交好的间桐家愿意接纳是次女成为继承人，对他来说就像是及时雨一样。”

魔性的资质会招惹来魔性。确立了由长女继承魔术刻印的决定后，次女远坂樱没有足够的能力傍身，这样的“平民”若是被协会发现，想必那群人会额手称庆，然后欢欣鼓舞地把女孩肢解成标本，泡入福尔马林里以供收藏吧。

剥离魔术回路更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不亚于剔骨削肉，一个弄不好就可能毁掉整个人生。

以人的尺度来看，樱还远远未到展望尽头的时候，她只是一朵不知何为绽放的蓓蕾时，就受尽了命运的洗礼。

即便是回到远坂家，也会被再度送出去，名为樱的女孩的人生就像她的名字一般，在枝头随着风飘摇不定。

藤丸立香充分尊重魔术师的习性和远坂时臣身为父亲的考量，但他还是希望樱会有一个好归处，他又问：“那璃正神父能收留她吗？”

言峰绮礼是被劳务派遣到魔术协会的前代行者，在这点上，他很有发言权，“且不提进入教会的方式，运作得当的话，怎么样都有办法的。不过，圣堂教会和魔术协会有异曲同工之妙，不、更接近的举例应该是迦勒底吧，是个怪人聚集的地方，会染上一些怪癖也说不定。”

一想到事情变成那样，藤丸立香多少会有点没教好小孩的愧罪感。

成为教会的一员姑且算作一个选项，但只有一个选项的选择题谈不上是选择题。

自身并非深耕于时钟塔的魔术师，但好歹拿到了开位的Class，藤丸立香在基尔什塔利亚的教导下，对魔道家族们拥有一定的认知。

魔术师想要优秀的子代，势必会选择优秀的家族进行融合，远坂家应该存在着这种亲缘家族才对。

以远坂时臣的行动来看，首先可以排除妻子葵的娘家禅城家，至于还有没有别的亲缘，得见到本人后再做询问了。

藤丸立香想清楚了接下来的行动，他左掌摊开，右拳握起，砸在掌心，“我们去和远坂时臣谈……”

神兵利器嗡鸣在耳畔，木屑和建筑物的碎片迸裂得到处都是，尖锐的边缘在青年的脸颊上拉扯出一条浅浅的口子。

对方发动攻击的霎那间，言峰绮礼把他凶残地拦腰抱起，有那么一瞬，藤丸立香误以为自己看到几个冥界相关人士在向他招手。

“虽说召唤本王的是一个古板的家伙，但他以君臣之礼相待，本王也得拿出相应的器量才行。哼、一次心血来潮的散步却听到针对本王臣下的密谋，这可没办法当做听不见哪。”

骤然显出身形的男人单手插兜，放出极度自傲的宣言，他的穿着异常浮夸，却与他的气质极为相称。

藤丸立香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等下，吉尔伽美什王，我们是……！”

又是一记弹射，被言峰绮礼险险避开。

猩红的蛇瞳用审视意味十足的视线扫过藤丸立香的脸，他提起嘴角，“蠢材，这种小事难道本王看不出来吗！本以为这无药可救的世界上充满了狭隘的蠢货，结果有不错的乐子送上门来，要想让本王放过，先拼尽全力活下来再说吧！”

金色涟漪的光辉为礼堂的长椅镀上一层灿烂的光泽，恍若太阳降临般。

巴比伦之门，全门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