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以绥像是没听到刚才林珩年在说什么,左腿屈膝半跪在地上。他垂着眼眸,神情专注地盯着林珩年刚才崴了的那只脚。
林珩年低头看着裴以绥现在的姿势,接下来的话忽然全部都堵在喉咙口,有些说不出来了。
从他的这个角度,能够看到裴以绥头顶上的发旋,从这个点向四周铺开的头发像是一把半撑开的雨伞,头顶的灯光一照下来,发周就倾泻出积攒不住的流光,像是半透明的水珠子。
让人无端联想到暴雨天。
脚面上的触感若有若无,林珩年忍不住汗毛竖立,不动声色打了个寒战。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裴以绥听不到林珩年的回答,不由得向上仰起头去看林珩年的眼睛。
两个人的姿势造就了极大的身高差,裴以绥去看林珩年的时候需要往后猛仰。
他的眼珠极黑,中间一点亮色点缀,显现出一丝可怜巴巴的氛围。
这实在是跟裴以绥平常的表现截然不同,因为自己的脚被人捏在手里,林珩年大脑宕机,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裴以绥现在的行为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现在要看你的脚有没有事,可以吗?”
裴以绥看着林珩年呆愣的表情,一字一顿重复道。
林珩年不太能应付这种场景,他大概能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事情,无非是一些说不清楚原因的关心。
他对待这一类事情尤其笨拙,所以更显得无措。
林珩年一直以来躲避别人的靠近习惯了,拒绝的话很轻易就能说出口。长久以来的条件反射让他直接脱口道:“我没事,不用了。”
他边说边将自己的脚从裴以绥手下撤开。
那一瞬间,两个人之间那种让林珩年感到不安的所有异样情绪,终于被距离拉得远远的,重新蛰伏进内心最深处。
林珩年在说出这句话之后,终于从混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眼眸清亮、嗓音却有些哑:“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确实没什么大碍,只是刚才练习的时候没稳住摔了一下,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秋天的傍晚称不上冷,却也凉凉的,林珩年穿着短袖短裤练习了一阵子之后出了点汗,现在被凉气裹挟着一点点冷却。
身体的反应比意识更加诚实,林珩年耐不住嗓子里的痒,忍不住微微张着嘴咳嗽。
他转身从杆子上将自己的外套拿下来穿上,扭头看着裴以绥,犹豫了两秒之后才又说:“我刚才跟你提的事情并不是在客气,那些影响也不是危言耸听。裴以绥,你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情把自己置于劣势地位,那太不值得了。”
林珩年说着兀自摇了摇头。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在网络上发声的?我就不能为点别的吗?”裴以绥原本维持着半跪的姿势久久没有起身,听到林珩年这句话却很意外地挑了挑眉,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双手,抖掉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扭头朝林珩年笑了一下,“我觉得挺值的。”
“非常值得啊。”他重复道,脸上的表情也不复之前的凝重,像是得到了什么珍贵的允诺。
林珩年疑惑地歪了歪头,不知道裴以绥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所以你是因为关心我、觉得担心才这么说的,对吧?”
趁着林珩年眼含困惑,裴以绥猝不及防调转话头,快速发问,根本不给林珩年思考的机会。
“……啊?”
林珩年因为话题的极速转换,被问得有些发懵,眼睛略微睁大了点,不懂裴以绥究竟是怎么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的。
唔……不过,经裴以绥这么一说,他又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确实担心裴以绥会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受到牵连,这种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别人受到伤害的行为,林珩年厌恶极了。
于是,林珩年点了点头,“嗯,是这样的。”
裴以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脸上却没有显露出多少高兴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