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不是好事,我们再修炼三年,也更有胜算。”
“其实,沈定人挺义气的。这次去大同山是我们大家一起的主意,并不是他撺掇的。而且他还救了倾城公子,和那魔头打了个平手。”有个世家子弟小声道,但同行之人内功极佳,个个耳聪目明,自然都听到了。
默了会儿,他爹揪着他耳朵开骂:“你还敢说?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实话实说而已,他赌钱赢了分了我们不少呢,而且我跟着他押也赚了不少,合起来足有一千多两呢。”那人即使被他爹揪耳朵也要说。
他爹一愣,随即揪得更紧,音贝飙升:“赌钱?你居然还敢去赌坊?你看我不……等等,你说赢了多少?一千两?给我看看。”
“行,您先松开。”
小伙子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每次都揪同一只,都一大一小了。”从兜里掏出一把银票。
他爹一把夺过,一张一张看过去,二话不说放进自己兜里了,还不忘瞪自家儿子:“接下来给我老实点儿。”
若无尤想说什么,还不曾开口他哥就捶了他一拳:“就你这破嗓子,少说话。”
沈定听了一嘴,问道:“若兄,你的嗓子如何了?”
“被那魔头点了穴,打得太狠了,估计伤到声带了,回去养几天就好。”若无尤变成了公鸭嗓。
沈定本想用内功帮他疗伤,随即想起什么,对十一道:“十一,可有解法?”
十一瞥了沈定一眼,直接走向若无尤,一番查看,道:“可以通过按摩帮助复位。”
“怎么按?”若无悔立即问道。
“像这样……”十一按着自己喉咙的位置,仔细讲解。若无尤不甚在意,反倒是若无尤兄长学得尤为认真。
“对了,沈兄,你把那魔头的面具拿下来之后,后来不是被那魔头拉进一个密室了么?你看清他的样子没有?”若无尤顶着公鸭嗓问道。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定身上。白衣美人异常神秘,无人知晓其来历,除了知道他是男的,别的一概不知。久而久之便对他格外好奇。
沈定摸了摸眉毛,点头道:“看到了。”
“是么?他长什么样?”
“丑,奇丑无比。眼睛一大一小,眉毛是白色的。塌鼻梁,厚嘴唇,是我见过最丑的人。还好你们没看到,要不然准做噩梦。”沈定道。
各世家子弟皆大吃一惊,同时又有些庆幸。
众人走到山脚,各自分道扬镳。用内功赶了一夜的路,剿除魔教的计划又没能实现,身心俱疲。再加上沈定身中“剧毒”,无法施展内功,便租了几辆马车。
沈含冰本想和一儿一女乘一辆,但沈匀叫他同坐。沈拂霜和沈悠然便和沈定十一乘一辆。
沈定十一坐一边,沈拂霜兄妹坐对面。刚坐稳,十一便握住沈定手腕把脉,沈定下意识想挣脱,但十一抓得很紧:“别动。”沈定便不动了。
“怎么样?有没有事?”沈悠然见十一把了许久还没说话,忍不住问道。
“暂时无碍,这几天少练功,等毒性散了便无事了。”十一道。
沈定收回手,点头如捣蒜,一定谨遵医嘱。
沈悠然表情松动,沈拂霜又有问题了:“这化骨散不是要服药才能解毒么?为何他可以自行消散?”
“阿定内功深厚,又学过调息之法,化骨散无法渗透。”十一实话实说。
沈拂霜却变了脸色,是何等深厚的内功竟连化骨散也起不了作用?莫非沈定已是化境?他曾听爷爷说过,化骨散是魔教七长老之一所配,中此毒者需在十日内服用解药,功力较深厚者可延长至三月内服用,否则变会逐渐沦为废人。唯有一种情况例外,内功已入化境,可以运用自如,便没有效果。但百年来,不过四人。
许多人汲汲营营一生,都没法达到,沈定这毛头小子居然练成了?不,应该不会。沈拂霜心里一时百味杂陈。
沈悠然忍不住打量沈定,沈定坐沈悠然对面,想忽略都难,笑着打招呼:“悠然妹妹。”
沈悠然回神,从兜里掏出一枚梳子:“头发,梳梳。”
沈定一愣,也不知道秦休把他发型弄什么样了,笑道:“妹妹手巧,替我弄吧。”
“别得寸进尺,你自己的头发不会自己梳?”沈拂霜道。
“这不是看不见么。”沈定依旧笑眯眯的。
“我来吧。”十一拿过梳子,起身替沈定梳头。沈定懒懒地半转过身配合,一脸惬意。十一手法熟练,看样子平日这活没少干。
沈拂霜和沈悠然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心中所想。
十一弄完后,道谢双手奉还,沈悠然颔首接过,但看十一的眼神不对劲了,眼珠子在对面俩人身上打转。
“你们俩是什么关系?”沈拂霜直接多了。
沈悠然在桌下踢了他哥一脚,要不要这么直接?
沈定一把揽住十一,另一手在自己和十一之间指了指:“我们什么关系还不明显?”
“你们是……”沈悠然有些说不下去。
“兄弟啊,长得不像么?”沈定接过话。
“兄弟?”俩兄妹异口同声。
“正式和你们介绍一下,我哥哥,沈十一。”沈定掌心朝上,五指并拢指着十一。
“亲的?”沈拂霜问。
“不是,我是孤儿,被阿定父母所救,他们收养了我。我和阿定从小一起长大。”十一道。
“就是亲的。悠然妹妹,叫十一哥哥。”沈定道。
“十一哥哥。”沈悠然很听话,脆生生喊人。
十一黑皮隐隐泛红:“嗯,你好。”
“让你叫你就叫,你亲哥就一个,坐在你旁边,懂?”沈拂霜不满。
“要你管?”沈悠然翻了个小白眼。
“找揍。”沈拂霜作势便抬手。
沈悠然躲向沈定这边,挽住他的胳膊:“阿定哥哥,救我。”
沈定很配合,护着道:“别欺负我妹妹。”
沈拂霜悻悻然放下收手:“出息了啊,还会搬救兵了。他现在跟普通人可没什么两样,内功都用不了。”
“等他好了的。”沈悠然不服道。
“是么?那来试试?”沈定替沈悠然撑腰,姿态从容,让人看不真切。
沈拂霜不说话了,沈悠然躲在沈定身后冲她哥吐舌头,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哥如此吃瘪。爽!
沈拂霜瞪她:“你就嘚瑟吧。他还能保护你一辈子不成?等以后找了男人,看他还有没有功夫理你。”
沈悠然神色黯淡,松开沈定的胳膊,坐了回去。沈拂霜面有悔色,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沈定囧,想开口解释,沈悠然猛地抬头,郑重其事道:“阿定哥哥,我尊重你的感情,喜欢男子也并没有什么的。祝你早日找到幸福。我、我以后都只会把你当哥哥。”
“……好,谢谢妹妹。”沈定星星眼闪烁。
沈悠然也灿烂一笑,这几天她也想了很多,沈定对她的所作所为皆是哥哥对妹妹的爱惜,没有其他意思,她也不必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作茧自缚。更何况他也不喜欢女子。
沈定用笑容掩饰尴尬,悠然对他竟有那种想法?许是之前对他的某些行为误会了,当下也没了解释的念头,先这么将错就错吧。大不了等将来找到心仪的女子,再说自己改主意了呗。
“放心,就算我以后……也不会抛下家人的。任何时候妹妹需要帮忙,我都会义不容辞。”沈定道。
“漂亮话谁不会说?以后的事谁知道?”沈拂霜拆台第一名。
“行,那你说一个。”沈定道。
“……话说回来,你比我小吧?是不是也该长幼有序?”沈拂霜极生硬地转了话题。
沈定点头,清了清嗓子:“拂霜哥哥,弟弟有礼了。”
“停停停,你还是直接叫名字吧。”沈拂霜顿时如坐针毡,被恶心得快吐了。
其他三人低声笑,沈定收敛笑意:“这是你说的啊。”
“你不愧是沈二姑姑的儿子。”沈拂霜没好气。
沈悠然不笑了,又踢了他哥一脚。
“你踢我干嘛?我又没说错。”沈拂霜大声道。
“沈二姑姑?”沈定和十一对视一眼,随后看向他们。
“我问你,你娘是不是叫沈含烟?”沈拂霜问。
沈定点头:“不错,你们听说过她?”
沈拂霜得到印证,哼了声,眼神明显带着几分不屑和厌恶,闭眼不再说话。
沈悠然有些为难,小声道:“阿定哥哥,你别理他。我爹和姑姑,就是你娘,当年闹得有些不愉快。据说姑姑当年是被赶出门派的。”
“怎么回事?”沈定追问。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和他废话这么多做什么?”沈拂霜不耐打断。
“你这么凶做什么?阿定哥哥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混淆是非。”沈悠然也怒。
“我看不见得,他一来就搞得大家不得安宁。攻打魔教的计划也被他毁了,简直有过之无不及!”沈拂霜道,随后瞪着沈定,“看什么看!回去后看爷爷不罚你。”说完后再次闭上眼睛。
沈定:“……”
沈悠然无奈,眼神传达歉意,指了指沈拂霜,又点了点自己的脑门,摇了摇头。
沈定嘴角微扬,点头表示理解。
-
兴州,天清派。
沈定远远看到门口围着一大群人,各个身着紫色校服,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雀跃兴奋。比武大赛的结果江湖上人尽皆知,夺冠之人竟是一个无名小卒。这个无名小卒虽说身份来历有些许复杂,但到底是天清门下。这个消息可让众天清弟子脸面有光。算起来,这次比武大赛是天清赢了!
沈匀他们走近,众弟子恭敬道:“掌门好。”
沈匀点了点头。
有两弟子手里合拿着花环,在人群中搜寻,走到沈定面前,高兴道:“你就是沈定沈公子吧?”
“对,你们认得我?”
俩人顿时更开心了:“认得认得,比武大赛的冠军嘛。这个送你。”说着打算把花环给沈定戴上。
沈定配合低头,脖子上多了一束色彩缤纷的花项链:“谢谢。”
“沈兄,听说你把那苏倾城打得鲜血狂吐不止,把姜流光打得只剩裤衩,你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你七大派的剑法看一遍就会?尤其是我们天清的绝招,更是出神入化,能否教教我们?”
“我们还听说,你是……掌门的私生孙,是真的么?”
“你的母亲是谁?功夫是她教的么?”
“你怎么这么八卦呢?英雄不问出处懂不懂?”
“我就问问嘛……”
一大群人围住沈定,问东问西七嘴八舌。
“谁让你们来这儿的?东西送完了,人看到了,就滚去练功!”沈含冰怒气冲天。
所有人噤声,作鸟兽散,不一会儿走个精光。沈含冰对沈定更是没有好脸色,哼了声率先进去了。
“阿定,你跟我来一下。”沈匀温和道,说完抬步往里走。
沈拂霜幸灾乐祸,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小声道:“你完了。”
沈定把花坏摘下来套在十一脖子上,经过沈拂霜身边时,轻轻捶了他一拳。沈拂霜被打得重心不稳,被迫后退几步,怒指沈定:“你?!”
“就这?你也去练功吧。勤能补拙。”沈定气死人不偿命,转头笑对沈悠然,“悠然妹妹,十一哥哥就麻烦你照顾一二啦。”
沈悠然乖巧点头。沈定瞧着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真乖。”然后追沈匀去了。
沈悠然红着脸摸了摸方才沈定捏的地方,对十一道:“十一哥哥,我带你逛逛吧?”十一颔首道谢,俩人并肩而行。
一时间,门口只剩下被打懵了的沈拂霜,反应过来后气得大声咆哮,内心问候了沈定几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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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清祠堂。
沈匀上了香,沈定也照葫芦画瓢,算是认祖归宗。
“跪下。”沈匀指着某块牌位前的蒲团,语气带着几分严厉和不可抗拒。
沈定跪下,见牌位上写着—先室沈母陈氏闺名如涵之灵位。旁边的牌位写着—先室沈母徐氏闺名心兰之灵位。
“你母亲近些年可好?”沈匀又恢复温和。
“挺好的,我们一家四口在一座岛上生活。”沈定答。
“你父亲是什么人?”
“我爹叫沈七,是个闲人,整日看书弹琴,不问世事。”
“可会武功?”
“不会,我武功都是我娘教的。”
“你娘叫你来找我?”
“嗯,她叫我来看看您,说我有一个外公,说您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想知道您这些年好不好。”
“她自己怎么不来?”沈匀沉默片刻。
“她说,她没脸见您。外公,我娘当年是做错什么事了?”沈定心里隐约有个念头破土而出。
“你可知错?”沈匀不答反问。
“嗯?嗯,我不该擅自主张,带他们去大同山,还被扣住,破坏了剿灭……的计划。”沈定问什么答什么,认错态度极好。
“这里供着的是沈家祖辈,天清自开创以来,历代掌门的牌位都在此处。我每日都会来待一会儿。”沈匀看着前面的牌位,又似乎没有,“你面前的牌位是你外祖母,另一位是你舅母,她们去世同你母亲有关。若不是你母亲当年顽劣,不肯听我和你舅舅的,非要……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沈定静静听着。
“事情已经过去,多说无益。阿定,我希望你同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私自去魔教,不和魔教的人有丝毫瓜葛。待日后助百家一同灭了魔教。”沈匀接着说。
“我知道了,外公。”沈定道。心中却有了计较,对着牌位拜了三拜。
沈匀可以不计较前尘往事,但沈含冰似乎仍耿耿于怀。接风宴席上,臭着一张脸。当沈定向他敬酒时彻底爆发,沈匀的话也不管用。
“爹,你看这张脸,和那人像了七八分。一看到他,我就想起心兰当年惨死的模样。我就恨不得一剑杀了他!”沈含冰愤然起身,脸色吓人。手背青筋尽显,左手握着剑,剑柄颤抖。
“爹!”沈悠然见状,失声叫道。
沈拂霜也跟着起身,他还是第一次见他爹气成这样,在外人面前仪态尽失!他想提醒沈定让他赶紧跑,但转念一想,他爹不一定能打得过沈定。也不知沈定的化骨散解了没。正纠结时,沈匀发话了:“住嘴!在晚辈面前像什么样子?之前同你说的都喂狗了?你还敢说当年,当年要不是你一意孤行自作主张,阿烟也不会那样做!”
“难不成由着她胡来么?她沈含烟沈二姑姑多有主意多威风啊,主意大得很。结果呢,害死了心兰、害死了娘,还生了这个孽种!”
“啪”,所有人心惊肉跳。沈匀右掌抖动,这一掌用足了力气,沈含冰脸歪在一侧,嘴角流血。
“爹!爷爷!”沈拂霜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匀直指厅外:“滚!给我滚回去,好好反思!”
沈含冰仿佛被这一掌打傻了,大笑道:“哈哈哈,您从来就偏心,从小您就更喜欢沈含烟,无论她做错什么您都可以既往不咎。我在您眼里什么都不是!”沈含冰吼完,狂奔了出去。
沈拂霜立即追他爹而去,沈悠然呆若木鸡站着。沈定有亿点尴尬,挠了挠眉毛,好像又是因他而起?
天清弟子面面相觑,不明白好好地一顿庆功宴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沈定是沈二姑姑的儿子?怪不得功夫如此出众。想当年沈二姑姑的威名在武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古灵精怪、悟性极高,不出意外的话,沈二姑姑就是下一任掌门。可后来沈二姑姑不满沈掌门和沈含冰给她定的婚约,逃婚了。再后来,沈二姑姑就被赶出门了,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天清也因此式微。当年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原来掌门夫人和沈大夫人的死竟和沈二姑姑有关?
沈匀脸色稍缓,重新坐下:“诸位见笑,请自便。阿定,莫理他。”大伙儿本已想走,但掌门发话了,只好继续硬着头皮吃下去。
沈悠然也坐下。
沈定道:“外公,我想外出游玩一阵,拜访其他各派,顺道也赔个不是。”这次比武大赛夺冠,得了一块通行令牌,能自由出入七大派。
沈匀略一计较,点头同意。现在这个情况,让沈定离开一段时间,也许对大家都好。正好沈定初出江湖,代表天清和各大派多联络,搞好关系也是好的。
次日,沈定和十一背上行囊告别众人下山了。沈匀本想让沈拂霜和沈悠然也跟着同去,长长见识。但沈含冰说什么也不肯,放话谁去了就决断父子/女关系。俩人不敢忤逆父亲大人,沈悠然偷偷来送行,给沈定塞了一大堆零嘴,还有盘缠衣物。沈定只收了零嘴和衣裳,银子没要,反而还给了沈悠然两千两。一来银子他够,二来有秦休在,他最不缺这玩意儿了。
沈定心情颇好,一路吃着零嘴哼着歌,好不惬意。到了镇上,沈定直奔天清客栈,一进门便看到秦休在一角对面门口坐着,喝着酒。秦休见到沈定,放下酒杯,冲他招了招手。
沈定三步并两步走了过来,热情道:“秦休,别来无恙啊。”
十一大惊失色,想到什么:“你和他约好的?”
秦休表情不变,周身气场却是冷了不少,看了眼跟进来的十一:“他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