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陷入心魔、被无辜牵连进去的陈青云。
“我可以跟你去沧溟峰。”
他转身推开茜纱窗,任由山风卷着辛夷花瓣扑在脸上,“但等此事了结,我要回苗寨。”
江少麟广袖中双手紧握,骨节泛起青白,面上仍是不动如山:“好,你先收拾,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江少麟转身走向洞府外,二十八星宿纹路在鹤氅上明灭流转,像被击碎的星河。
凌霄欲言又止,最终默默跟上。
青冥抱着药篓从柜后探出头,“公子真要走?那这缸雪莲……”
“带着。”
林霜随手将写了一半的《外科玄机录》扔进芥子囊,“还有那尊药王像,值钱的都带上,免得糟蹋了好东西。”
打开芥子囊,囊口泛起幽蓝漩涡。
翡翠药王像被灵光托起,在晨晖中流转着虹彩,化作寸许高的玉坠落入囊中。
青冥踮脚扒着寒玉缸沿,淡金灵力裹住并蒂雪莲,冰晶包裹的花苞如同被琥珀封存的蝶,轻飘飘坠进储物空间。
“紫砂药杵、犀角刮痧板……”
小花灵念叨着穿梭在紫檀药柜间,发间金纹随着翻找动作流转不定。
整面墙的抽屉应声滑开,数百味药材化作流光没入芥子囊,惊起满室草木清气。
林霜走出洞府的时候,外面剑气凝成的传送阵已铺就。
江少麟负手立于阵眼,玄色鹤氅在罡风中猎猎如墨旗。
凌霄正以剑穗霜纹校准星位,阵纹随着他的动作次第亮起,恍若将整片星穹拓印在地。
“公子,您忘带这个了。”青冥抱着鎏金熏球追出来。
林霜反手接住坠落的香炉,炉中安息香灰撒在靛青袍角,洇出星星点点的暗纹。
“走吧,早些了结,早些两清。”
传送阵爆发的白光吞没视线。
……
沧溟峰东麓的温泉洞天浸在暮色里,霜雪与暖雾在结界边缘交织成琉璃般的流虹。
林霜踏出传送阵时,只觉得细濛濛的水雾扑面而来,恍惚间竟像是回到了苗寨春日的溪畔。
江少麟依诺离去,此处只留下林霜、青冥和凌霄三人。
“首座用千年寒髓重塑了地貌。”凌霄指着雾气中若隐若现的竹楼,“檐角悬的惊鸟铃是苗银打的,窗纸用火蚕丝混着朱砂染成靛蓝——”
话音未落,林霜已甩开众人疾步向前。
赤足踩上温泉池边的鹅卵石时,蒸腾的水汽洇湿了银铃脚链,叮咚声惊起栖息在紫藤架上的雪鸮。
他怔怔望着竹楼前悬着的彩漆葫芦,那是他心爱的旧物,此刻正随着山风轻轻摇晃。
青冥抱着芥子囊小跑过来,发间金纹被水雾浸得发亮:“公子快看!这池底的鹅卵石都刻着苗疆祈福纹呢。”
林霜弯腰掬起一捧温泉水,池底密密麻麻的经文在晶莹水色中扭曲。
寒髓凝成的冰晶在暖流中沉浮,折射出的虹彩落在竹楼雕花门楣的百子千孙图上。
竹楼内陈设与苗寨旧居别无二致,林霜指尖抚过窗棂上新刻的花纹,突然嗤笑出声:“江仙君真是费心了,原来本公子还有他讨好的价值吗?”
凌霄来到林霜身旁,握着剑穗的手指骤然收紧,霜纹坠子硌得掌心发疼:“师尊从不讨好旁人。”
“所以更可笑。”林霜转身倚在竹榻上,背对着凌霄。
“你没生我的气吧?”
凌霄突兀的询问让空气骤然凝固,他神情忐忑:“适才劝你来沧溟峰……”
林霜抓起榻边的苗绣软枕砸过去,绣着合欢花的枕面擦过凌霄肩头:“你是指硬把我拽来这鬼地方?若真恼你,早把你踹进温泉喂鱼。”
凌霄略略偏身,伸手抓住软枕。
他紧绷的肩线骤然松懈,玄金腰封上的云纹都舒展几分,常年冷肃的眉眼难得泄出一丝笑意。
“真的不能原谅师尊?”
林霜站起身,像小兽呲牙般凶狠道:“再提那个名字,明日我就往你茶里兑巴豆。”
剑修眼底笑意更深,“做不成道侣,总还能成为酒友……就如同你我初次见面,我不也冒犯了你?”
“做不成道侣还能做朋友?凌仙长这话本子看得忒多。”
林霜翻了个白眼,“你我之前素不相识,只是因道听途说一时误会。误会解开,明白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自然就能相处为友。”
“而我和江少麟之间隔着二十年欺骗,七千三百个被流言刺穿的日夜。”
“最好的结局,便是尘归尘土归土,断绝关系,从此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