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亦欢的眉头一簇,似乎是在努力的回忆着什么:“姚公子,不知道你问这件事是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当初傅家遇害一案,背后有没有宁血阁的参与!”姚时直言问道。
听到姚时如此直截了当,亦欢的脸色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
“你为何要知道这件事?”亦欢的眼神扫过雪渊和一旁的应祉:“或者说,你们为何都要知道?你们和傅家有关系?”
应祉开口道:“有关……”
“有的人因傅家案背负了十几年的愧疚之情,而有的人就是那苦主,不满亦阁主,在下姚时,来自朝堂,专为傅家案而来,不想发现了宁血阁的兵器库,我怀疑宁血阁参与到了谋逆大案!而那谋逆我合理怀疑就是从傅家案开始的!”姚时道:“也或许就是因为傅家的惨案,才会有那些人想要谋逆!”
“我认识那个人……”亦欢道。
“谁?”姚时问。
“皇座上的那位——”亦欢轻轻道。
“那就是他命令你们杀绝傅家的?!”雪渊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大声质问。
闻言,亦欢确实摇了摇头:“并非是他,当年他只是希望我带人去……”
“去做什么?守好大门,让傅家一个人都不能或者走出来吗?”雪渊又道。
听见雪渊的声声质问,应祉确认了雪渊的身份,难怪他觉得雪渊有一丝丝眼熟,难怪……
“不是,他想救傅家的人,但是他不能用朝廷任何一支兵,只能请求我帮他。”亦欢说道,眼神中满是哀伤,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似乎是在极度惋惜和自责:“可惜我带人到的时候,傅家已经在一片火海中,我带着阁中弟子翻墙冲入,里面已经没有一个活口!”
“撒谎!你骗人!明明是你们啊!”雪渊大声嚷着,好像是想要冲到亦欢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却被姚时一把拉住。
“亦阁主说不是你们的话,我手上有一块断刃残片,是当初在傅家大难不死之人交给我的,阁主看看?”姚时说着,从怀中拿出那陈家酒坊老板给他的断刃。
亦欢看到那断刃之上的标记,先是一愣,随即竟满脸愤怒:“不是我的人,是有人栽赃……”
看着亦欢的样子,姚时心里有了些自己的分辨:“阁主觉得,那人是谁?”
亦欢几度与开口,最终没有说。
“傅家究竟卷入了什么案子里,为何那位都没有办法保下傅家?!”应祉开口问。
如果亦欢说得是真的,究竟傅家藏着怎样的秘密,竟然能让一国之君,都没有办法保下?!而且明明是洛国的一朝宰相,为何那江应祯居然不能动用军队,动用朝廷,这其中的关窍实在让应祉如何都想不通……
“我也不知,真相究竟是何,还得你们自己去问他……”亦欢轻声道。
“你和那位之间……”应祉问出了口。
亦欢的眼眸渐渐暗淡:“都是过去的事了……”
“听说,他曾因触怒先皇,被先皇送到了曜西白帝城,一呆就是四年。”姚时开口道。
见亦欢不愿提及,姚时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看着亦欢精神不佳,几人决定并不久留,没想到亦欢却在应祉要出门前叫住了他。
“这位公子……很像……”亦欢一开口,应祉就知道说得是自己。
应祉让姚时与雪渊先出去,自己留下。
应祉来到亦欢身边,看着他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而后如实道:“我母亲是亦姝,我应当叫您舅舅。”
闻言,亦欢一脸激动,眼中不免露出惊讶:“你是姐姐的儿子!你叫什么,我姐呢,我和师父找了她很久,她去哪儿了?!”
应祉安抚下激动的亦欢,幽幽道:“舅舅,我母亲已经去世了,我现在叫刘晚,本名姓江,名应祉……”
“江、应祉……你是!”亦欢突然睁大了眼睛,江这个姓全洛国又有谁敢姓这个姓:“难怪、难怪我们找不到她……原来是在那……江应祉,不是先皇幼子,死在了傅家?!”
应祉点了点头:“他们都说我死在了傅家那场大火里,但其实我掉入洛江,阴差阳错之下来到了黎国!”
“难怪,你会对傅家之事这般……”亦欢道:“你的身份,那姚时知道?”
“知道。”
亦欢见状也没有多说,只在最后问道:“我姐姐的尸骨,在哪里?”
“还在那皇宫之中,我当年离开皇宫,走的匆忙,然后就没有其他的机会再回去,之后若有可能,我定会把母亲的尸骨带出……”应祉对亦欢承诺道。
“嗯。”
亦欢和应祉说完后,应祉就离开了亦欢的房间,亦欢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姐姐……师父,我终于知道姐姐的下落了,师父……你们是不是早就已经见过面了,却也不来给徒儿托个梦……”
亦欢幽幽一叹,眼角滑落两行眼泪,想起自己的姐姐实在觉得唏嘘。
当年他和亦姝二人离开了亦家,姐姐为了不让自己步入歧途,专门将他送到了宁血阁,起初沈铎并不愿手下如此顽皮的亦欢,是亦姝带着亦欢在宁血阁外跪了三天三夜,这才说服沈铎动了恻隐之心。
亦欢与姐姐从来都不说好听的话,惹事也是姐姐第一个对他动拳脚,小时候他不懂,为何整个亦家只有他们姐弟是真正的亲人,却是亦姝对他最为严厉,后来他到了宁血阁,经历了很多事,那时候他才懂,姐姐对他的爱护,对他的关心是那么的深刻……可惜,当他懂了的时候,姐姐已经离开了宁血阁,他们这一辈子都没有再见的机会。
而他原本也不懂,姐姐对他师傅沈铎的爱意,他那时也只当是一种小女子对成熟男子的依恋,他觉得根本不值一提,直到他自己也经历了刻骨铭心的爱恋后,才了解到,当年姐姐的苦,已经那不能被人所知的难以言说的痛……
“姐姐,阿欢想你了……”亦欢看着窗外摇曳的树枝,再难以压抑心中的苦涩,豆大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
应祉从亦欢的房间出来,看到坐在院中的姚时:“他是堇川,傅堇川?”应祉道,虽然是问句,其实已经是肯定的意思。
姚时也没有打算继续隐瞒,点了点头。
“当年,傅家大火,我因身体特殊,没有死,在后院水井之中救出了四岁的他,然后我在傅家的尸山中发现了你的佩剑,和一具跟你相似的烧焦的尸体,我以为,那个人是你……后来,我带着他隐姓埋名,流落冥谷,他被谷中那个怪异老头看中,收为弟子,我想要查清傅家一案,而选择入仕为官……没想到得到了皇帝的赏识……成了这巡行使。”姚时一五一十将过去的那些经历向应祉和盘托出,应祉默默听着没有插话。
“傅家还有一个孩子活着就好!他就是堇川,真好……”应祉道。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来到傅家,与那江珌匆匆一见,跟着堇川还有过一面之缘……
他原本以为,姚时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天老爷的恩赐,没想到傅堇川也能活下来,这真是他没想到的。
“听到了亦欢的话,你觉得想要杀死傅家的人,是谁?”姚时开口问道。
虽然没有实质的证据,但亦欢的话可信度倒是最高,他不是没有怀疑,但是亦欢说谎的理由是什么呢?
他不觉得亦欢在说谎,而且,凭着这些年,姚时与延缘帝之间的相处,他并不觉得那个皇帝是一个为了坐稳帝位,而不择手段的残忍暴君,若亦欢不是说谎,而是事实,那究竟是谁能让一国之君如此顾忌……
“不知道,但,我觉得,那聂云的背后之人与此事肯定脱不了关系!”应祉坚定的道:“天笑虽然死了,他的身上你就没有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闻言,姚时眼光微暗:“有,他的母族是赫连一族,他本名姓赫连……”
闻言,应祉一愣:“赫连?!赫连舒雅,先皇后?那个疯了的女人?!”
姚时点了点头:“原本我并不知这一层关系,当初救他的时候,他也并不姓赫连,而是贺,单字澄,但是他全家在渡江前往北曜时被杀,后来他逃脱后杀禁了仇人,我是在他死后,重新命文武调出了他的卷宗,才发现他所杀之人都与十几年前致使赫连一族没落的几族有关……”
“你救他的时候,赫连一族早已衰亡,难道这么多年,一直有人对赫连一族紧杀不放吗?”应祉眼光幽暗,想来是这样的,不然天笑也不会满身这么强烈的仇恨。
“他要杀你,是为了赫连一族?”应祉问道。
姚时猜测:“恐怕不止如此……”
“顺赫连一族有仇的人也不少,但最有仇的莫不就是那延缘帝……但能号令赫连一族已经隐姓埋名的族人,怕那人身份不低,而且能在争夺天下时确保稳坐龙椅。”应祉思考着,突然眼光一亮:“江应礼!”
“我想的也是他!”姚时道。
“可是,不是说他死了吗?被江应祯杀了?”应祉道:“难道没杀成?”
“这其中我就不知道了,我当时也查阅过这一桩案件的卷宗,却不想卷宗在天水书阁的大火里烧毁了……”
“天水书阁在我离开后又着火了?”应祉道。
“据我所知没有,也就烧了那一次!”姚时回忆着说道。
他当初为了寻找那些卷宗,可是把此前因大火被掩盖的废墟重新翻腾了出来。
“那这卷宗怎么烧毁的?那江应礼不是在我离开后死的吗……”应祉心下有了计较,想来这幕后的人应当就是那江应礼了!
二人正在分析着,就听见医堂外传来刀剑之声,糟了!怕是聂云发现了他们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