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钱了吗?”
“带了。”沈修筠踩上石台阶,脚步不急不慢,“但是你花我的钱去买这些东西不就相当于告诉别人我们是一伙的了?”
褚湛跟上去,松开手指,指间的符纸落在地上化开一层金光消失不见,“就身后这些尾巴,谁不知道我们两个狼狈为奸。”
“狼狈为奸?”
“要不……同流合污?”
“能换个好点的词吗?”
“沆瀣一气!”
沈修筠瞥了眼身旁懒懒散散的人,样貌是个正经的样貌,怎么跟个二流子似的,痞里痞气。
“在他们看来,我们两个和睡一个被窝没什么区别。毕竟,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嘛。”
对此,沈修筠表示,成语俚语用得很好,下次别用了。
褚湛回头望走过的上山台阶,石道不宽,将将够他和沈修筠并肩而行,偶尔还会碰到。
石阶干净,两旁堆着落叶,想来是每天都有人打扫。对面山上,太阳已经落到山头,余晖照过来穿过光秃秃的树枝留下层层斑驳。
南方湿气重,深秋的山风能将寒意吹到骨子里去。明明夕阳的余温还在,却是连一丝一毫的暖意都覆不到身上,只觉得浑身冷得发颤。
“蒜头怎么知道这么多鬼市秘辛?”
“敢情您老到了临城地界没去拜会一下地头蛇?”
地头蛇?蒜头知道你这么形容他吗?
褚湛看沈修筠那一脸不解的表情,非常乐意的告诉他,“蒜头是临城鬼主。四大鬼主之一。”
临城、西京、燕城、江宁的鬼市是四大鬼市,它们的鬼主自然就是四大鬼主。
“这倒是意外。”印象里蒜头有点像高中时期老师们都喜欢的好学生,聪明又活泼。明明是鬼魂,有时候胆小得不行。完全无法将他和执掌一方的鬼主联系在一起。
沿着石板路走,很快就看到山顶凉亭的一角。登顶前的某个休息处镶嵌在山体之中,旁人很容易被石凳石桌吸引而忽略突起的休息点背后有一条泥巴小路。
路很窄,灌木和树枝的枝桠横七竖八的拦在中间,勉强容下一人通过。
褚湛在前,沈修筠殿后。
走了约一个小时,行至山谷,溪水蜿蜒流淌,顺流而上,当山对面的太阳完全落下,最后一缕日光熄灭,他们走到溪水尽头。
两棵遮天蔽日的老槐,如门神般分列两则而站。
右边槐树挂满红绸,树脚供奉着一座小庙,不及两尺,庙前插着红烛,烛下是两个破碗,一个放贡品,一个放钱财。
“借一下打火机。”
褚湛伸手,沈修筠把打火机放在他手心。
打火机点燃红烛,拿出破包,他从里面翻出一个被符文包裹的小东西就着烛火一烧,烛火立刻变成了绿色,槐树旁边出现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鬼。
鬼魂面目全非,身着血衣,四肢被铁链锁在原地。手里提着一只灯笼,白色的罩子布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他的旁边,两棵老槐之间出现两扇破破朽朽的木门,门上挂块烂木板,上书“今日闭市”四个大字。
门后是四大鬼市之一的江宁鬼市,透过门板的破洞依稀可以看到鬼市萧瑟的大街。
不过褚湛和沈修筠此次前来的目的不在鬼市,而是槐树里面的鬼门关,也就是通往地府的入口。褚湛将燃烧的东西丢进放钱财的破碗,但碗里的纸币没有跟着烧起来。
很快,从庙里伸出一只黑手,刚拿起碗里的小东西就被褚湛抓住。
“开门。”
以往给了路钱,鬼门关会自动打开。可眼下老槐不见动静,联想到最近江宁的种种怪事,还是需要谨慎些。
“你开门,我松手,东西你拿走。”
手里捏着的黑手化作黑雾散开,碗里的东西丝毫未动,意思很明显,不开。
褚湛捡起碗里依旧燃烧着的东西,捏在手心,一下子灭了火,“奇了怪了,这个贪财鬼竟然不要钱。”
“这世上没什么事是钱办不到的,如果有,说明你砸的钱还不够多。”
“瞧瞧,还是我们沈局长有钱。”褚湛麻溜地站起来,让出位置,双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您请。”
“诶,你怎么去那边?”
“左官,右民。”
“对哦!”褚湛一拍开脑门他怎么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鬼门关有两条路,一条是官道,顾名思义是给官家的走的,在人间只有档案局是官家。另一条是民道,给档案局以外的人,过鬼门关要给买路钱。
否则,生魂入鬼门,当为黄泉人。
当然,如果地府的鬼差到人间办事也是走官道。
“你怎么不早说?”
褚湛急忙跟着沈修筠跨过小溪。
“好奇民道长什么样,忘记说了。”
沈修筠说得理直气壮,褚湛一口气卡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这只黑心狐狸秦陵摆他一道,现在又来。
算了算了,至少这次不是放血,不与他一般计较。再者,这是他自己看上的人,他能怎么办,当然是凉拌了。
沈修筠走到老槐前,取出探灵珠放在树干上的空洞,手掌用力,银光自掌心溢出,逐个填满老槐树上的孔洞,由下至上,如枯木逢春,树枝长出银色的树叶,叶间还有花骨朵含苞待放。
花开了,又快速枯萎,血流出来染红银色的树叶,叶尖像凝结晨露似的结出血珠。
血珠子淅淅沥沥的落下,唯独沈修筠站的地方不受影响。褚湛急忙跑过去,但还是被血弄脏了衣服,灼了好几个洞。
“褚湛。”
“你赶紧开门,我早上才穿的衣服!”
“你丫的能不能先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