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金惠答非所问,不再言语,面向窗外闭上了眼睛。
欧阳瑞禾一觉睡到目的地,是个少数民族的寨子,名叫革朗。今天农历初一,恰逢革朗一月一次的篝火晚会。
圆形广场摆放了十二只铁皮铜鼓,晚会开始时巨大的号角吹响,号角呜鸣,悠远绵长,像是来自远古的呼唤。
“咚!”
十二只铜鼓同时敲响,那一声击鼓声像是敲打在心上,令人心悸。第一声鼓响,身着盛装的老妇人站在高台唱起了歌,紧接着寨子里的族人也跟着唱了起来。
听不懂的语言却是让人不由得向往。
十二个少女从人群中跑出,站在广场中间围成一个圈随着歌声和鼓声的节奏跳起舞。
鼓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密,少女们的舞也越来越快,就像绷了一根弦,最是紧密的时刻断了。鼓声骤然停止,正对着广场的阁楼打开了门,少女们一步一舞走到阁楼前。
另一种乐器的声音在阁楼里响起,是芦笙。
青年捧着芦笙跳出来,少女们围上去,歌声突然变得激昂,鼓声、号角声、芦笙齐齐响起。
广场中间摆放着篝火的柴堆,少女们跳着舞往上泼油,四个面戴獠牙面具的男人拿着火把分站四角,几乎是同时嘴里喷出火点燃了柴火堆。
人群一阵欢呼,篝火晚会正式开始。
村寨里的人们载歌载舞,拉着外乡人围成圈,一层又一层围着篝火跳舞。
欧阳瑞禾独自坐在角落,兴致缺缺地望着广场里玩得欢乐的父亲,自他记事起他从来没见过父亲笑得那么开怀。还有欧阳萌悦,一直抓着父亲的手,要父亲和她一起跳舞,而父亲竟然应允了处处宠着。
好像他们是一家人,他是外人。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十分不痛快,但想到父亲说过了今晚他们就离开,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愉悦。等离开这里,他的父亲还是他的父亲,他还有安静姨,而欧阳萌悦只有她妈妈。
“安静姨,我和我爸是明天中午的飞机,下午就到了……你要来接我们吗?好啊好啊……这边没什么好玩的,东西也不好吃……”
开车从革朗出来欧阳瑞禾就给安静姨打了电话,打完他挑衅地看向母亲,她的脸色很难看,这让他的心里冒出一种报复的快感,报复这个不负责的母亲十六年对自己不闻不问。
大约是知道要分离,欧阳萌悦一上车就闷闷不乐,对欧阳瑞禾的挑衅视而不见。
“爸爸,你还会来看我吗?”她有些委屈,盼了十六年才盼得一家人团圆,她和哥哥的关系还没变好母亲就要求父亲他们离开,而且让他们以后都不要再来。
明明他们是一家人,却连一家人的团圆都不能拥有。
“会的,爸爸以后一定会来看……嗯……”
“爸!”“欧阳!”
欧阳瑞禾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当他从手机屏幕抬起头时,车子冲出了栏杆,等他从医院醒来时,他的父亲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不醒。
脑溢血,错过了最佳救治时机,准备后事。
欧阳瑞禾从来没想过父亲会倒下,在他印象里父亲是无所不能的,什么事情都能安排的井井有条。可是现在巨人倒了,他的依靠没了。
“我已经给你父亲安排出院了,一会会有人送我们回西江。”
“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他妻子,你是我儿子!”
欧阳瑞禾从来没见过辞色俱厉的母亲,他本就是仗着母亲的愧疚胡作非为,现在被母亲严肃的神情镇住,一下子就没了脾气,事事听她安排。
回到西江,杨金惠安排小何带着孩子们回客栈,而她背着丈夫上了山,进到一个无人居住的木屋。
表面上她只是个客栈老板,但实际上她是巫蛊师。在医院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丈夫身上少了什么东西,可她体内的蛊母并没有在丈夫身上发现蛊虫。
苗蛊种类颇多,每个蛊师这一生能掌握的蛊术不过是冰山一角,更别提巫蛊禁术。她通宵达旦地翻了诸多典籍,没有找到类似症状的蛊。
不过才一天的时间,她丈夫就凹了脸窝。
“金慧你怎么回这边了?萌萌呢?她没有一起回来吗?咦,这个男的是谁,他的三魂七魄怎么少了?”
家养的小鬼从外面玩回来就见家里亮起了尸油灯,一进屋,屋子中间躺了个男人,杨金惠坐在一旁翻东西,听到他这么说,她停下翻阅的动作。
“你说什么?”
“这个人,他的三魂七魄少了一魄。”
鬼本来就是魂魄之体,只有魂魄才能看出魂魄的异样。
三魂七魄为一体,魂魄不全则形神俱灭。杨金惠知晓其中利害,她仔细想了一番这一路上并未发生什么怪事,难道是革朗?!他们开车从革朗出来,欧阳突然昏迷,车子失控……
她来不及细究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当务之急是赶紧召回丈夫的魂魄。
巫蛊通阴阳,巫蛊之术可召唤魂魄,但不管她怎么召唤,她都唤不回丈夫的魂魄。
知道这世上有民间协会专门处理这类事件,她立刻联系了协会的综合管理员发布了赏金任务,悬赏重金为丈夫拿回魂魄。
她的任务刚审核发布就被赏金猎人领了去,是一个叫做褚湛的大胡子青年,他们通过微信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见面那天她早早地等在家中,从下午等到深夜,那个叫做褚湛的赏金猎人都没有出现。第二天她正在院中喂养蛊虫的时候来了两个青年,一身粗布麻衣都没能遮住他们的气度风华,他们站在院中,直接将那院中的花色全部比了下去。
“你好,我是褚湛。”
怔愣之时,头发带了些自然卷的青年先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