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E所属的公司是一个机械科技公司,无障碍科技是公司版图其中重要一项。借着BYE在国内市场的上架,公司运营正在筹备一个无障碍科技主题的展览,在国内进行推广。
“林你会不会去?刚好在你的城市。”
“我们联系了上次协助本地化的视障协会负责人,他告诉我们,也许可以邀请一些BYE的视障用户去BYE的展台交流一下。”
“噢……他真是个好人。”
林静松记得那个人,他姓李。他曾经来过BYE在洛杉矶的工作室,因为都是华人,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和同事们一起在公司楼下的餐厅吃了顿晚饭。
因为林静松属于中度的脸盲,他已经不太记得这个人长什么样子。只留下他的英式发音,以及可以很快和别人熟络起来的交流能力。
而林静松坐在角落,点了一份他已经吃了几十次的海鲜烩饭。吃完之后,又独自一个人默默上楼回办公室了。
林静松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但能直接听取用户的使用感受是一件效率比较高的事情。
他不必再通过调研、运营和策划层层转述整合的更新方案来倒推用户发生了什么,有时候流程太多,反而丢失了问题的本质。
他获知了展会的信息,表示自己会去。同事很高兴,表示如果林静松在展览遇到了那个负责人,可以帮他们带一声问候。
退出会议连线之后,林静松拿起他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油画,画幅并不大,两只手可以捧起。装在防尘袋之中,袋里还放了一些干燥剂。
林静松把它从袋子里拿出来,它最初拿到林静松手里时,只有单单一个画板。后来林静松用玻璃和木质画框把它装裱起来。
上面画着一个男人,一个转头过来的侧脸。面部近看用了很多颜色,但拿远一点看,又近似正常的肤色了,这一直是林静松的艺术水平所无法理解的,他觉得着很神奇。
客观来说,画上的男人并不显得好看,因为作者的手法并不写实,有很强的风格的处理。他的神情忧郁,背景颜色是一片深深的墨绿色,但仍然加了许多别的绿色,显得很有层次,像一片层层叠叠的、幽深的森林。
在这幅画完成的第一秒,林静松就很喜欢。因为上面的人并不像林静松真实的自己。林静松有些厌恶自己的样貌,他不喜欢照镜子,也不喜欢照相。
林静松觉得,如果他真的长成这幅画的样子就好了。当郑千玉解释背景的那片绿色时,他说林静松给他的印象就是一片森林。
“是夜里的森林。”郑千玉补充道。
尽管林静松未能理解为什么自己是夜里的森林,但这个意象让他感觉很好。
就像郑千玉教他区分颜料的色彩,他总用一些很美的意象来做比喻,比如一条闪光的、冰凉的河流,一颗正在坠向大地的流星,以及一种强烈的夏日余晖。
对林静松这种在艺术的门外远远徘徊的人,郑千玉从不觉得他无法涉足其中。像一个魔法师一般,他用一些林静松也能够理解、喜爱的风景去慢慢充盈林静松贫瘠的艺术想象。
于是林静松也因此开始理解为什么在郑千玉眼里,看上去像是同一种色彩,却拥有千差万别。
他小心地抚摸这幅画,看到上面油彩涂抹后干涸的纹路。随后,他站起来,手里拿着这幅画,在自己的家中走了一圈,四处环视。
他举起画框,小心地对比了许久,最后将其挂在窗台旁凸起的墙柱上,离自己的书桌不远。
那里是背光处,画很小,掩藏在一片令人安心的阴影之中。林静松工作的时候,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它。
林静松对此感到满意。
他打开BYE,点到那只戴墨镜的雪貂,他准备从下雨天这个角度切入,发起一声问候。
郑千玉正在和李想通话。
李想好像正在开车,他对郑千玉说话仍然温柔:
“BYE要在我们这里办一个展览,想邀请一些用户,你有兴趣吗?”
郑千玉不想再去人多的地方了。他几乎第一秒就想拒绝,李想又道:“我听说他们的开发者会到场,是个挺难得的机会的,你如果有什么改进的意见,都可以直接和他们聊了。”
郑千玉静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道:“这个软件挺好的,我……没什么意见。”
“是吧?我也是觉得很好,才会推荐给你的。”
“所以。”李想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会想和我去展览吗?”
郑千玉对BYE的开发者是怀有一些好奇。他没有拂李想的好意,答应了他。
挂了电话之后,郑千玉走到窗前,雨渐渐停了。他能感觉到外面的光线亮了一些。
早上被淋湿的日历干了一些,纸张有点皱了。郑千玉把旧的一天撕下,扔进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