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灯火昏黄,特制烛火散发出甜腻的玫瑰香气。
梵西将松木桌子收拾干净,放在房间中央。桌子上依次放上一碗细盐,一颗圆润剔透的粉色水晶、三朵带着露珠的玫瑰、一瓶去掉瓶塞的月光花精油、一碟磨得细碎的兽骨粉,还有一把银质小刀、一个巨大的沙漏和一张写着沼泽城地址的莎莎纸。
该把今天日程清单上的最后一件事完成了。
她要亲自去沼泽城看看。
梵东出发前,她让他带上了特制的替身人偶,这种人偶和梵西留给安德鲁——那个贝蒂亚间谍的血人替身功能差不多,只是制作更困难,携带更方便。
梵西特地为这个人偶注入了自己的血,这样她就能利用自己对自身血肉的感应得知梵东的具体方位,同样的,她也可以通过这种感应使自己的灵魂附身到人偶身上。
降灵仪式非常复杂,即使是梵西也不能保证自己必然成功,但好在这次采购的魔导用具品质相当不错,也许能获得黑暗女神和太阳神的垂青,有这两位灵性与灵魂之神的庇佑,仪式成功的概率将会大大提升。
“崇高而深远的黑暗啊。”
梵西将月光花精油淋到银刀上,口中吐出晦涩的古赫拉语。
“我向您祈求灵性的护佑。”
梵西用银刀蘸取细盐,无形的灵性从刀尖喷涌而出,灵性之墙在她身边筑起。
“让星光指引我前行的道路,让我穿越长梦达到真实的彼岸。”
桌上的粉水晶隐隐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房间内隐隐刮起了风。
“永恒的烈阳啊。”
梵西抓了一把兽骨粉洒在桌子上。
“我向您祈求灵魂的庇佑。”
“让永恒的死亡与我同行,让我在死生之间顿悟生命的意义。”
几乎是她念完咒语的同时,桌面上的兽骨粉就燃起了熊熊的灵性之火,幽蓝的火焰将桌上的一切都卷了进去,梵西感觉自己有一阵头重脚轻的眩晕感。
就是现在!她扔掉银刀,口中加速吐出降灵仪式所用的赫拉语,双手拿起沙漏将其翻转过来,第一颗沙子落到沙漏底部的时候,梵西感觉浑身一轻,再睁眼已经身处一个装潢老旧的小旅馆中。
沙漏走完应该正好是日出的时刻,她必须在那之前回去,不然等□□和灵魂的灵性链接断开,灵魂就会迷路。
她动了动手脚,适应着这个比平时扩大了几倍的视野。
说起来,每次施法祈求神明庇佑的时候,太阳神总是响应得很快,有时梵西甚至觉得祂的速度比自己本人侍奉的阿芙洛斯更快。
难道是因为太阳神是现在唯一一个会稳定的给信徒降下神谕的神明吗?
梵西摇了摇头,想不明白。
她环视了一圈,梵东他们应该还在沼泽城郊,透过窗户还能隐约看见窗外的沼泽和荆棘。
所有人都在熟睡。
梵西坐起身,一条白色的餐巾从她身上滑落。
哥哥还给她的小人偶盖了小毯子?梵西失笑。
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适应了人偶的关节构造后就扒着窗边翻了出去。
如果她还是原来的人形,她会选择在沼泽城内步行,但现在她是一个巴掌大的、长相诡异凶恶的人偶,在沼泽城内步行未免有点城市怪谈了。
于是她朝天长喵一声,一只健壮的黑猫从角落里向她奔来。梵西喵了几声跟黑猫交涉,以十条鱼干的价格换来了它一晚上的坐骑权。
“走吧。”长相诡异的人偶一脸严肃,拍了拍黑猫的脖子,“我们先进城看看。”
沼泽城的夜晚静悄悄,夜鸦在鸣叫,晚风在呼啸,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黑猫的肉垫轻巧地落在地上。
街上所有店铺都紧紧锁着,所有人家房门紧闭。
梵西在空气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她叫停黑猫,在路边随便找了一户人家趴在他们的窗户上观察。
他们睡得很沉。
她敲了敲窗户,他们还是睡得很沉。
她把窗户敲得咚咚响,他们连翻身的动作也没有。
这未免也睡得太死了。
吃迷药了吗?
她又换了几户人家故技重施,发现他们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毫无反应。
出现这种群体性的诡异事件,教会不可能无所察觉,更何况黑暗女神还是守护黑夜的神明,其神术师在黑夜中会对于异常事物更加灵敏。
梵西回到黑猫背上:“走,去教会。”
黑暗教堂位于沼泽城的中心区域,梵西坐在黑猫背上飞驰的时候,街边景色在她眼前一一闪过。
每一条街道都静悄悄。
蔓延范围这么大吗?
她皱起了眉头。
可是根据梵东送来的消息,白天的沼泽城一切正常,甚至关口的官员还会推三阻四地和他们打太极。这至少说明白天大家都能正常活动。
等等。
白天……正常?
脑海中仿佛一道灵光闪过,梵西猛地揪住了正在往黑暗教堂后门冲刺的黑猫的后皮颈:“不能进去!”
黑猫喵呜一声,抱怨梵西抓痛它了。
梵西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脖子:“抱歉,再给你加两条鱼干做赔礼。”
她一边抚摸着黑猫柔软的毛,一边开始了思维风暴。
假设这场全民安眠是某个邪教徒或者某些异兽余孽设计的,想让整个城市的居民在睡梦中死去,白天的醒来就是为了粉饰太平,那么就会尽力维持城市的正常运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所有进入沼泽城的过客和流民通通拦在城外,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流民还是旅客,沼泽城中的人越多,邪教仪式的效果才会越好。
另一个假设是教会介入了这起事件,希望通过拦截人流的手段控制城内形势的恶化,那么现在的黑暗教会应该是灯火通明,修女们应该在紧急地聚在一起商榷办法,又或者在街道上巡逻找出始作俑者。
但梵西面前的黑暗教会和城中一样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