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鞭炮似的嗓门差点让叶黎的魂离开这条小狗——
他还以为这村是另一个明德,感情不是,居然还要械斗?
动刀子了还不报警呢?
有没搞错,这是家裁缝铺啊!
居委会或派出所不长这样!
那伙人明显忘了几个小时前陆明堂还躺在床上萎靡不振,都指着他去主持大局,他也如他们所愿,问道:
“阿冬找龙婆干嘛?”
“不是不是,是龙婆先找的阿冬!”
“阿冬不是在村委会帮忙吗?龙婆去问这个月的钱,不知道怎么吵起来。”
“龙婆这么大年纪,没人想到她敢拿刀!”
.....
一群人乌泱泱在前面走,叶黎冒着被踩踏的风险在后面追,他不知道自己跑个啥,没人要求一条幼犬去凑热闹,但自变成狗子以来他一直上蹿下跳,都形成肌肉记忆了。
村委会离陆明堂家不远,仗着狗远超人类的听觉,叶黎远远就听到一个尖利的女声:
“就这么多,你家又不是低保户,养老就是这么发的!”
“怎么可能,你做什么手脚了,是不是贪钱了!以前都不是这个数,就这两个月才少了的!”
另一个声音稍老,却足够高亢,意图盖过对面的年轻女人。
“以前多的都是陆哥额外给你的!你不是说不拿姓陆的一分钱吗?我替你收起来了。”
“放你娘的狗屁!明明是小瑜孝敬我的,关姓陆的什么事!”
“是啊,你生老病死关陆哥什么事!去找姓吴的要啊!”
“小娼货!!你进陆家门了还是嫁陆家人了?陆哥陆哥,他又不是你亲哥!”
然后又响起菜刀呼呼的风声,左右邻里的叱骂、规劝,还有尖叫…
叶黎头一回见乡下人吵架,整一个乌烟瘴气乱七八糟,这场面人都可能砍死,何况一条狗呢?一时有些迟疑该不该继续过去。
“够了,拿刀子的放下,不然待会儿统统去派出所解释!”
人群静了静,却没有散开,但拿刀的老太婆梗着脖子瞪陆明堂。
和她对峙的是阿冬,奇怪的是,她也有点心虚,讷讷片刻叫了声“陆哥”,便没了下文。
陆明堂的头又疼起来了。
村里对他现在处境的理解大概就是破产了。
还能陆哥长陆哥短的都是厚道人,但都有些畏缩,怕他要他们还钱。
当然也有阿峰这样的傻子,以为自己那仨瓜俩枣对他能有什么助益,这样的傻子在村里不多,就是还有个阿冬。
他爹妈还在世的时候认过她做干女儿,算起来就是自己的干妹妹,她性子细致,为人正直,村里老人的养老基金就是她打理的。
这支基金纯属私募,最大的资金来源是自己,其他家里有余力的交一点,以减轻村里的养老压力。
但给龙婆的这笔是他单独委托阿冬照顾的。
说起来也是上一代的债,他认了,但阿冬不是很想认。
以前他光景好,凡事都能遮盖,眼下小姑娘不知道听了什么风凉话,正处于一种极端应激的状态。
她虽然心虚,但不觉得自己错,站的笔直笔直的。
陆明堂心累,只能数落龙婆:“这么大年纪了,万一刀子没拿稳真的伤到谁了呢?叫吴瑜以后去牢里看你吗?”
叶黎的耳朵动了动——谁?吴瑜?
龙婆依旧忿忿:
“你叫她给我对不起,一点尊老爱幼都不知道,没大没小,还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阿冬超大声。
龙婆怒道:
“她贪了小瑜给我的钱!”
阿冬阴阳怪气:
“真指望那狗东西给你一个子儿?动动你那快痴呆的脑子想想,要养你会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一次?”
龙婆被踩痛脚,疾声厉色:
“他工作忙,好多电视台要找他合作,他没有时间,但还是孝顺,知道每年寄钱回家!”
然后话题拐到她的宝贝孙子有多出息多孝顺上面,偏偏她说一句阿冬杠一嘴,毫不掩饰幸灾乐祸。
于是,当场面再一次不可开交的时候,叶黎静静睁圆了眼——
电视台合作、娱乐圈、吴瑜...要素齐全,好巧,他也有一个叫吴瑜的小男朋友。
但他家里不是没人了吗?没说还有一个奶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