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故文沉默着,接过了他手里的袋子。
皮肤相触的一瞬间,单念致忽然一颤,手没拿稳,水果直接摔在了地上,圆圆的橙子咕噜咕噜滚出老远。
几位好心的人帮忙捡水果,他们捡了水果递给任故文,而不是单念致。
单念致站在原地盯着这奇幻的一幕,忽然觉得心底发抖。袋子在地上摔破了,任故文去找老板重新要了新的,他们说着单念致听不懂的语言,做着单念致看不懂的动作。
老板把袋子递给了任故文,可老板怎么能看到任故文,这些人怎么能看到任故文。
这个世界都是假的吗?所有人都是假的吗?
他在做梦吗?
任故文回来,看到单念致惊恐的眼神,问道:“怎么了?”
单念致心中更是恐惧,狠狠咬向自己的胳膊,眼泪哗哗的落了下来。
“念致,”任故文走过来,把他的手拿开,很轻的抹了抹上面的牙印,问他,“怎么忽然咬自己,疼不疼?”
疼,特别疼。
潜意识会给梦境加一层疼痛滤镜吗,那么深刻那么刺骨的疼痛,梦境里会出现吗。单念致不敢想,如果疼痛代表眼前是真实的,那他……他们那么多年究竟在干什么。
单念致情愿眼前的任故文是假的。
单念致看向地面,心如死灰的问道:“你怎么有影子?”
“我当然有影子了,”任故文拭掉他脸上的泪水,很轻的抱了他一下,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隐忍又克制,“念致,我送你回去。”
单念致魂不守舍的,任故文紧握住他的手,问他住在哪里,单念致如实说,走出集市,到了空旷的马路上,任故文又紧紧抱住了他,哑声道:“念致,真的是你,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念致,我好想你。”
“任故文。”单念致痛苦的叫他。
任故文,怎么会还活着啊……
“念致,”任故文把他搂得很紧,亲吻他的发顶。
金灿灿的夕阳悬在西天,温柔的晚风吹拂,这么美的一天,单念致却觉得比那日的暴雨还要悲凉,他的脊骨里泛出寒意,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吸咬他的骨血,啃食他的脊髓。
他那么多年,到底在得意什么啊?
闯荡世界很好玩吗,做隐世高人很潇洒吗,他为什么宁肯去天涯海角也不来曦城。
快到学校时,单念致面色恢复了平静,问他,“任故文,你怎么没死?”
任故文哑然一笑,苍白的面庞无力道:“是他们告诉你我死了吗?”
单念致摇头道:“我看到的——”
他忽然顿住,过去层层回忆透出来,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但好像从来没有一个画面、一个声音告诉他任故文死了。
可在医院走廊上遇到的那对母女,他们描述的分明就是任故文,她们在说谎吗?都过去那么久了,还能回去找人去对质不成,单念致晃了晃脑袋,把回忆摘除,眼睛里不再有光彩。
进了学校里,单念致拿钥匙开宿舍的门,推门而入道:“我现在住在这里。”
任故文看了一眼宿舍的环境,铁格子柜立在墙边,里面放着几件单薄的夏天衣服,一张长桌横亘在屋子中央,上面摆着杂乱的物品,还有……还有那个天使奖杯。
任故文一双眼里蓄满泪水,这一刻再也受不住,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单念致关上门,抱住他,埋在鲜活的心脏里痛哭。两个人的眼泪如夏日融化的积雪,一直流一直流,在平坦的地面上汇成长江大河。
日光暗了下去,单念致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想忍住眼泪,可无论怎么努力,眼泪还是往下落。有任故文在身边,就算再次瞎掉也没关系。
房间开始变得很黑,没了光,人影渐渐消失。单念致抚摸任故文的脸颊,抚摸他有温度的皮肤,抚摸他跳动的心脏。
任故文还活着……
任故文他竟然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