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像在忙什么,没回头,说:“伏掌柜还是有钱,我在考虑那画像该卖个什么价。”
伏思刚从险象中脱身,还有些晃神,他愣了会儿,方才反应过来。上次和漓安碰面时提过,他要找的那人有个在御膳房做帮厨的同乡,或许能帮上忙。毕竟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伏思也没太放心上,没曾想那么快竟连画像都有了!
伏思喜道:“钱的事好说,画像先给我瞧瞧!”
“你刚知晓?”三娘奇道:“我还以为漓安那小子会写信提前知会。”
三娘放下花剪,隔着屏风看向伏思,说:“生份了,进来里边,我们好好叙旧。”
伏思却之不恭,走进去才看清三娘正在修剪花束。花台地上落满了春娟木枝,青瓷瓶里已经不剩什么了,要不是一旁洒着落红,几乎瞧不出瓷瓶里插的是什么花。
三娘转了转青瓷瓶,还是有些不满意。伏思很知趣,什么也没说。
“你要图,我要别的。”三娘单刀直入,“能拿到这画像不是露华楼的功劳,你这么聪明,想必能猜到是谁的手笔。二哥不是生意人,他不要钱,至于他要什么……”
伏思佯装不懂。
三娘说:“二哥他人没来,至于他要什么,你就自个儿悟吧。什么时候悟明白了,你愿意拿出来交换,什么时候就能一睹画像真容。”
伏思心里头大抵猜到一些,关于他们兄弟姐妹四个的风言,最盛的便是背后之人的身份,太后垂帘听政时有人笃定这人就是太后,太后崩逝后又有人猜测是官家。
但从无证据。
如今官家病体不稳,四方虎伺狼环,二爷又是亲从官,他插手进这件事,便表明他背后之人已经有了决策,怕是要动手“清患”了。可那些都是庙堂里的洪水猛兽,伏思哪敢牵涉其中,要是他有这份心思,还不如早早地把海墨光和襄王收受贿赂、密谋造反的证据交给漓安。
以三娘她们几个的本事,他手中有什么,想必早就被看透了,但为何先前从没过问,这会儿要起东西来了?伏思猜测大概是官家不只想“清患”,关于皇位的人选,恐怕也定了!
三娘拿手扫开花台上的碎枝,又说:“不着急,你先想着,换不换的”
“换!”伏思拖不起了,越往下拖局面只会更加不利。他当机立断,“不仅要换,我还要附赠三娘另一份大礼!”
三娘“哦”一声,倏忽回首露出狡黠的笑,“原来你手中当真有了不得的东西!”
伏思后知后觉,才知道自己被套了话。
三娘凑到跟前,说:“东西我不要,只是这画的价格……就得另说了。”
伏思有些恼,但这事怪不得旁人,方才是他心急了。他抿唇扯出抹笑,忍了又忍,咬着牙关挤出两个字。
“你说。”
“我说啊。”三娘似乎犹豫不决,少顷说道:“我诈你一次,也让你一次。”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伏思说:“那东西在我手中已经没用了,三娘好奇,就给三娘拿着玩儿。”
三娘不意外,立刻说:“我不好奇,好奇害死猫,关键我拿着也没用啊。”
“有用没用我不管,”伏思说:“不是让我一次么?”
伏思往塌上一坐,玩赖上了。
三娘说:“姐姐就是逗你玩一玩儿,这就记恨上了?”她嘴上这般说,面上又是气定神闲的模样,“海公的背后是襄王吧?”
伏思看着她,颔首算作应答。
三娘也跟着点点头,老神在在地说:“你听信了外面的传言,觉着我背后也有贵人撑腰,将账册给我,不过是因为你要玩一招金蝉脱壳。你要跑,又不忘给人找麻烦,我该说你什么好?锱铢必较?”
伏思不觉得这个词有什么不好,他坦然地说:“多谢夸奖。”
三娘说:“你没听明白。”
伏思没说话,觉着自己又漏掉了什么。
三娘才坐下来,她沉默地等了一会儿,手指轻轻地叩着两人之间的案桌,有序的敲击一下一下,扰得伏思心绪不宁。
“想不明白?你这么聪明,别给自己绕进去了。”三娘提醒道:“按你所想,我身后若有高人,那为何你手中的东西我们并不感兴趣?”
是了!
三娘背后的主子要真是太后或是官家,怎么会对襄王和海墨光的这些谋逆熟若无睹?
“有些事,你我升斗小民不宜妄论,说多了易招祸端。”三娘想了想,最后说:“你只需记得,襄王是官家的亲哥哥,想明白这话,那东西你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话说到这份上,伏思还有什么不明白?
三娘几乎把话挑明了说,襄王的这些小动作瞒不过露华楼,自然也瞒不过三娘背后之人。至于她背后之人……只消看二爷的升迁之路就能窥得一星半点。这么简单的事,伏思不是想不明白,他只是错估了官家对自己亲哥哥的情谊。
但有一件事他猜对了,那就是皇位的继承者确实定好了,官家属意的人竟是襄王!
伏思如遭雷劈,他心烦意乱,只得在乱麻般的困境中寻找其他出路。
三娘话起别头,说:“漓安闯了点祸事,叫他二哥给逮了,他自己出不来,还惦记着要将这画尽快送到你这个知己手上。他二哥被闹得烦了,我才不得不亲自来。”
伏思说:“四郎赤子之心,三娘替我捎声谢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