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逞英雄的人在第二天接到了公安局的传唤。
“信息安全科破解了犯罪嫌疑人二次作案的服务器名称和地址,且对方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一审宣判已经结束了。”
警察摊开调查和宣判结果,醒目的“死刑”让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夏榆音盖上资料推回去,看了一眼江聿,礼貌问道:“执行之前,还能申请探视吗?”
“可以的,但按照法律规定,二位不属于犯人亲属,需要向法院提出特殊申请。如有需要,请尽快。”
“好,谢谢。”
自从宋存离开研究所之后,夏榆音就多了一份工作——给刘导组里兼职宋存的活儿——刘导找老高吐苦水,老高果断把“罪魁祸首”推了出去。
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原来还能见最后一面。对方也没想到自己见的最后一个人会是他。
“所有来见我的人都哭天抢地的。”宋存扣着手铐,坐进窄小的审讯椅里,双腿也被禁锢住。
在此之前,他已经见完了能见到的家人,见得精疲力尽,眼皮耷拉着很没精神。尽管如此,他还是努力抬起眼睛,抓着电话。
“你希望我哭吗?”夏榆音说。
“还是别了,让我清净点走人吧。你来找我做什么?”
“来告诉你,你的工作由我接手了。还有你落下的书,这么难看的译本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看过,”夏榆音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和几张照片,“剩下的三株苗,已经土培成功,快要开花了。”
狱警将夏榆音带来的东西检查过后送到宋存面前。照片摊开在小桌子上,放得下照片就放不上手。
桌面上绽出几个花苞。
这是入狱以来宋存的第一个笑容。他可以安心离开了,他想。
“谢谢。”
夏榆音离开探视的小房间,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太阳好美。
江聿没有进小房间,他靠在车边打电话,神色如常。夏榆音出来的时候电话刚好结束。他朝他张开怀抱。
“所以你培的花,我不是第一个看到的人吗?”
“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我自己,满意了吗?”夏榆音哼笑一声。
“好吧。”江聿抱着他左右晃晃,站在路边晒太阳。
过了一会儿,夏榆音发现他好像在等人。
“还晒吗?”
“警察说,他们正在赶去抓捕ta的路上,如果我们要去,带好手令就可以进入现场。”
夏榆音一拍江聿的背,把他推开火速上了车,“还晒什么,赶紧开车。”
黑色大奔跟着警车开到京郊的一座庄园外。
原本紧闭的园门此刻敞开着,洒水的园丁已销声匿迹,庄园里的保安和曾经被当成管家一样用的代理人已经不知所踪,只剩下路两边的海棠仍开得繁茂,落了一路。
要是有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准会弄乱这满地落花。
中心建筑物里是纯粹的欧式装修——就像那些小说电影里一样,花也摆得像油画。
一群人走上二楼,警察按着腰间的配枪,脚步放轻,但其实没必要,整栋楼都铺满了地毯。
夏榆音和江聿走在中间,打量周围的装潢。挂在二楼走廊里的那几幅画,一眼价值不菲。画的尽头,是一扇门,一扇和其它门完全不一样的雕花大门,看起来沉重无比。
“希望我没有猜错。”
夏榆音直接推开了大门——它并没有上锁,虚掩着。走廊明亮,室内昏暗。脚下的玫瑰花暗纹地毯柔软、干净,一股暗香萦绕。
门对面的巨大落地窗难得拉开了窗帘,阳光照亮整个房间。窗前站着一个黑裙女人,扎着白色发带,手上缠着黑色蕾丝腕带。她背对着所有人,身材高挑,五官立体,手搭在玻璃窗上,印出一圈淡淡的雾气。
“好久不见了,温特兰·卡内蒂女士。”
女人粲然一笑,转过身来,将碎发拨至耳后,用流利标准的普通话回应夏榆音的问候。
“好久不见。”
她此刻背对光线,整张脸埋在阴影里,但笑容灿烂,丝毫没有失败者的气息。发带在她周身无风自动,时不时划过眼睛。她就这样在发带的环绕中扶着桌子,裙摆飞扬,伸出手走过来。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夏榆音暗自惊异她的样子,比宋存更加反常,甚至完全不同于以往。对方活跃无比,主动牵起他的手,亲切道:“你一定在奇怪,我为什么和平时不一样……”
突然,她的表情阴沉起来,侧着低头,抬眼微笑,“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呢?你知道的,只要是人都会戴面具。”
“别说我了,你的面具恐怕只会比我更多吧——夏先生?”
“你演得很好。”夏榆音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夸赞道。
她快速转身,坐到椅子上,视线穿过夏榆音的身体,看向门外的人群,“谢谢。但他们不进来吗?”
“只有我,和我的问题。”
“你问吧。”
夏榆音走到她桌子面前,声音平静,“你是怎么说动宋存让他为你办事的?”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她许给宋存以利益、地位、名誉,甚至更多,唯独有一样他不大敢猜,听起来太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