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而此时此刻,同在另一边。
明月高悬于空,如同明晃晃的镜子,将少年的心思映射得一览无余。
……
松田阵平正躺在天台的边缘上。
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睛、亦挡住了月亮窥探的视线。
他只是莫名其妙地有点不爽。
……又是这样。
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线索;明明他也参与其中、这一次又得偿所愿,却又仿佛始终和那未名的谜团隔着一层……薄薄的膜。
那谜团甚至不能说是真相,因为那大概只是无关痛痒却分外灼人的东西:就好比做正事的时候听见房间里有蟑螂窸窣的动静,并不紧要,也并不会干扰手头的事务、却令人烦躁而郁闷。
——所以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然而松田阵平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见一串脚步顺着月光自远而近向他传来、踏破了那层让人郁闷的膜。
他将帽檐往上扯了扯,侧目望去:
来人有着一头亚金色的头发,本身不算太亮、却在月光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夺目。
啊,是zero。
紧接着,对方的声音越过空气与月光,清晰地传入鼓膜中:
“虽然随便拆卸和使用枪支是重大的违纪行为,但有鬼冢教官极力给我们——尤其是你和我——说话,学校这次大概就不会追究我们的责任了。”
“而且,在班长和萩原的沟通下,石野那家伙因为私藏子弹导致的班级连带处罚也都一并抹去了……”
“从结果上来看,还是不错的吧。”
也许是看出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烦躁,还不等松田阵平作出什么反应,降谷零就先行为他说明了他所不知道的情况。
于是松田阵平接下了降谷零的好意。他动作自然地翻下边沿,调整好帽子,朝对方笑着说:
“——那可不是不错。”
“不过这也是应该的吧?毕竟我们可是把鬼佬从鬼门关救回来了啊。”
他没有问降谷零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因为那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种是hagi附赠的小阵平情报大礼包,另一种则是他们这位金发大老师的推理结果…亦或是两者都有。
大概是早就料到了松田阵平会做出这样的回答,降谷零也低低笑了两声,纯当作对他这话的肯定。不过紧接着,他紫灰色的眼睛里似乎泛出什么不明所以的情绪,似乎是求证、又像是肯定地说道:
“说起来,既然事情都解决了,就来说说我们上午说到的、关于你父亲的事情吧。”
“松田,你的父亲……是被误抓的吧。”
降谷零并不是什么会兜圈子的类型。他更喜欢直截了当地提出问题、寻求答案。
正巧,松田阵平也是这种人。
“……是hagi那家伙告诉你们的吧?真是多嘴,下次找他算账。”话是这么说,语气里却完全没有责怪的意味,大概只是一句不轻不重的吐槽吧。
按理来说,他们之间的谈话就应该到此为止了。
但松田阵平现在有一点开心,所以他愿意多说两句。
“那确实是一次误抓。但实际上,那件事可比能搜到的……”松田阵平顿了顿,然后酝酿着开口,“要复杂得多。”
“如果以第三者的视角来评价,就是电视剧里‘明明所有人都没有做错,但悲剧就是发生了’的老套情节。”
“死掉的家伙叫稻井和也,的确是个前拳击手……但同时,他也是老爸的朋友。我和他不怎么熟,就见过一面。”
松田阵平就这样放任着言语暴露在洁白的月光下,放任着自己的思绪回到过去,溯游至神奈川,沉浸到街坊邻居、还有松田丈太郎本人的陈述中。
“…那是一天夜里。稻井叔因为一些纠葛,和另一个人发生了肢体冲突。就在他们打起来的时候,稻井叔注意到了经过的朋友、担心他因为牵扯进街头斗殴事件,而干扰第二天的头衔战……所以,‘稻井和也’就让‘松田丈太郎’赶紧离开了。”
“然而——没有人能想到,他在那晚死了。”
“他在死前专门留下以撇清老爸嫌疑的死亡讯息,又被当时想要赶快结案的警察错误地理解成了……”
“——‘松田丈太郎’是杀人凶手。”
他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似乎只是将他人的陈述原封不动地从嘴里吐出,然后挂在降谷零面前。
但降谷零却仿佛得到了一双亲临现场的眼睛,真的看到了昏暗的小巷、模糊的街灯,以及……
同在现场的,松田阵平。
——松田这个家伙,根本不会撒谎啊。
但降谷零识趣而默契地没有指出松田阵平话里的漏洞,只是和他一起作为第三者观看这段过去。
——但是,如果连你都不想说的话,那就算了。
毕竟我们可是朋友啊。
如果连这点基本的默契都不能共享,那可真就太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