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啊,伊达先生。可以稍等一下,让我和这位女士说两句话吗?不会占用很多时间的。”
挤过围观的人群,安部雪纪朝着伊达航这样说道。
“内容的话——大概是说服她配合你们录口供、然后认罪咯?”
伴随着似乎一闪而过的银光,他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
……
不出所料地,伊达航同意了。
——条件是他本人在旁边近距离看着,且市川纱世必须全程双手被反扣在后、一直戴着手铐;其他一众警员则在远处待命。
lucky~班长果然给力!
这要求看似打着“监视”的名头来限制他的举动,其实给他提供了相当大的发挥空间……这下好办了,他有一百种方法引蛇出洞。
这样想着,安部雪纪找了个咖啡厅外面的角落,确保里面的某人能够刚好看见他、却又分辨不清他到底在说点什么。
约莫着角度差不多了,他这才调整了一下状态、放任自己慢悠悠地开口说:
“哎,就作为对亲爱的市川女士刚刚非要说出那一番话、来打扰我喝咖啡的报复吧:唔,你口中的彩子可不是因为‘川崎友泽’而自杀的——”
……
尽管面上不显,但其实话刚一说出口,安部雪纪就后悔了。
唉,真是不好办。
怎么“下意识”把这件事说出来了呢……他明明就是不想说出来绫川的事,才绕那么大圈子的。
安部君,你分明就是个热(小)心肠(眼)嘛……明明有那么多种方法证实自己的猜想、然后达成目的,非要选一种最难办的、也最能让市川纱世不爽的逞威风。
这样让他很难搞啊。
——虽然这么评价自己有点奇怪,但事实确实如此:这句话、甚至可以说是刚刚形成的整个计划,就是半是出自他的主观意图、半是受到“安部雪纪”的身份影响而作出的。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这种时候再把话收回去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好吧,改变思路。
安部雪纪只好硬着头皮补充道:“因为,川崎君前几天可是拜访了我的侦探事务所呢。”
没办法了,这样至少能把乌鸦的目光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闻言,市川纱世露出了狐疑的表情,看样子是并不相信面前这人说的鬼话——尽管按照她前几日所调查出来的、川崎友泽的行踪,安部雪纪看起来真的没有说谎;他大概也不存在什么说谎的动机。
不过安部雪纪看起来对此早有预料,只是继续按照原本的步调说:
“委托内容嘛,自然就是调查‘绫川彩子’的死因。——哦,当然,在我看来那就是一场十成十的、看起来像是自杀的意外事故,所以我没有接受那个委托。因此他才气急败坏地攻击我呢。不过我也没有证据啦,信不信由你,我只负责陈述我认为的真相哦。”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这也可能只是他为自己开脱的手段啊!装成正人君子的样子、然后假惺惺地透露出对彩子的关心,仿佛这样就能为自己洗脱嫌疑……”
她下意识地略过了安部雪纪话中的“意外”二字。
不过安部雪纪也没指望着市川纱世能真信他这套说辞就是了:现在她对这件事避而不谈,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
而说这话的时候,市川纱世又想起来川崎友泽那令人厌恶的嘴脸。
在提到彩子的时候,他居然只是冷冷地回复说:“你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说?”
这听起来像一句挑衅:明明是你把彩子逼死的,不是吗?
于是市川纱世顺理成章地被激怒了,她真的动了杀心——在她听到绫川彩子的死讯后,又一次地。
……可那如果真的只是一句不平之词呢?彩子的死因就像青年暗示的那样,另有原因、而不能为她所知?
她感到脊背发冷。
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牵动着手铐发出金属碰撞时产生的脆响;来不及仔细思考的市川纱世只是下意识地说出刚刚那些话……现在看来,那倒像是几句无力的辩解。
……
“先不论找我这种三流侦探到底能为他洗脱什么嫌疑。我说啊,他俩可是情侣关系。”
还不等市川纱世有丝毫的喘息之机,安部雪纪再次面不改色地扔下一道惊雷:“感情可好了,据说原本下个月订婚呢。让你误会成‘她被川崎友泽胁迫’的、绫川彩子对你遮遮掩掩的事情——就是这件,她准备作为‘惊喜’告诉你的事呢。”
“可惜哦,两个人这下也是苦命鸳鸯了——”在一声刻意捏造出来的、暧昧的叹气过后,他那似乎掺杂着恶意的声音如法官宣判般不留情面地响起,“哎,这都是多亏了你啊,市川女士。”
连根本不敢思考这些话意味的市川纱世都能看出来——或者说,这本就是一个无需宣之于口的事实:
此刻,安部雪纪连口齿间都滚动着不明所以的兴奋、仿佛这躯体本身就想要滔滔不绝地说下去,继续为那无形之中滔天的巨焰再添上一把柴、给那无底的汪洋再倒上一盆水。
她本在期待对方给自己一个痛痛快快的处刑、一句直截了当的定罪,好像那样才能让她所谓的良心更好受一样:
然而,灰白金色头发的青年却突然住了口,仿佛关上了倾吐恶意的闸门、恢复了最初见到他时那副无害的模样。
安部雪纪本想抛下一切顾虑,尽情将原本保留的话语权全部交给毒信、而他自己则保持缄默:
然而,这话中的后续却被伊达航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可以了。”
——“停下来吧。”
伊达航的眼睛仿佛在说。
于是安部雪纪住了口。
……嗯,这样也足够达到目的了。
那么就这样吧。
好像有点过火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