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一片湿润，好一会儿奥奇坎才意识到，是从眼睛流出的液体。

小时候，他疑惑，为什么人类的眼睛会流出亮晶晶水珠。

对着镜子，小奥奇瞪大眼睛、瘪嘴哇哇大叫——今天见到的那个小朋友就是这样，可自己眼睛都酸了，还是没能流出一滴眼泪。

爸爸妈妈慌忙赶过来，听了之后哈哈大笑。

他们说：有的人不流泪，只是因为还没有遇到真正伤心的事情。你摔倒了不会哭泣，是因为你是个坚强的孩子。

后来，亲眼见到父亲的尸体，母亲在旁默默流泪，年幼不知事的弟弟嚎啕大哭

他很难过、心也很痛，眼睛依然干涩。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即使在人类家庭中长大，自己本质上不是真正的人类。

可是现在——希巴拉克的嘴唇红润而水润，正是自己的杰作。

顺应内心的声音，明知不对，明知被人发觉后会有无可预料的眼中后果，还是这么做了。

他流泪了。

不难过，也不心痛，相反心跳不受控制，渴望更多、更深层次的接触。

他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到底是为何而流泪。

那滴泪水，静静躺在希巴拉克下巴，晶莹剔透，折射出一点亮光。

奥奇坎在光亮里面看见了自己——戴上面具遮挡非人痕迹的异种，跪在希巴拉克床前，因心底的妄念，趁人醉酒不察偷偷亲吻他的唇。

卑微又可怜。

自有意识以来，奥奇坎头一次清晰而又冷酷地看明白自己。

突然间，他恨起自己。从没有那个时刻，这么恨过。

咬破嘴唇，尝出血腥味儿，他清醒过来，被这蛮不讲理、毫无预兆的滔天恨意，吓了一跳。

就在奥奇坎心绪起伏不定之时，希巴拉克睫毛微颤，醒了。

刚睁眼看到奥奇坎的瞬间，有些许迷茫，很快认出了他。

“奥奇？我……”

一说话，察觉下巴异样，伸手摸到一点儿湿润。

他舔了舔唇，问道：“……我刚刚，醉了？”

奥奇坎没有回答。

希巴拉克坐起来，揉着额头，道：“没给你添麻烦吧？我好渴……”

他还没说完，奥奇坎已经转身去拿水杯。

接过水杯来，奥奇坎依然不看自己，希巴拉克嗅到了异常。

一杯水喝完，也没看他一眼，他骤然间心慌起来，有个不可置信的猜测。

自从有次做出逾矩的动作后，希巴拉克内心难以平静，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奥奇坎。只能装出，纳茨卡延重建的工作有很多，他很忙的假象借以逃避。

一直装到无事可干，才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奥奇坎面前。心里头有千言万语，理智告诉他，都不是能够轻易说出口的话。

难道，他趁着酒意……

眼看奥奇坎要走，希巴拉克着急，叫住他：

“等等——”

奥奇坎转过来，看到希巴拉克又移开眼睛，手指不自觉蜷缩，全是心虚的掩饰，下嘴唇的血迹暴露出来。

希巴拉克隐约又感觉到奥奇坎现在的心情，慌乱又紧张——到底是谁在慌乱，谁在紧张？

是他自己啊！手心冒汗，浑身发软，心里关了头乱撞的棕鹿。

“我，我没做什么吧？”

听到这话，奥奇坎浑身都僵硬了。

希巴拉克扶床站了起来，他的脑子很晕，一团浆糊，杰拉德的酒一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