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算账的事了结之前,田桑都打算住在听风苑。
这日院中大皂下,孙田两个对坐说事。
“我要你,”田桑话说一半,一时口渴,着急拿过孙晟面前的一碗水就往嘴里倒,含一口抬头,看那主仆三个正鼓眼瞪着自己。
未雨颤手指过来,“你,你,你要我家郎君,”看他那惊恐、邪恶的眼神就知道,那孩子又想歪了,话貌似也说一半,可突然‘噗’一下,就看田桑将嘴里的汤饮喷了孙晟满脸,“怎么是药?”
“你也没问呐!”孙晟吼一句,气得发抖,吼完才发现用力过度,又疼成个猫腰。
风雨抓紧将自己郎君扶回去,没走几步,孙晟转回半边脸,冷言冷语问:“找我要什么?”
田桑眨巴眼,“借我两人!”
孙晟没说话,一左一右挣开风雨,自己走了。
风雨慢慢转头看回去,极不情愿,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判断,入她一丈,折血二两,近身,不得好死。
果然,田桑让他们做的事是他们此生做过风险最大的事。
日头尚早,风雨各自顶块怒脸,未风拿捆绳,未雨敲面锣,从听风苑出发,一路大张旗鼓往郝家表妹的院子去了,自然,这一切都是田桑安排的,从表情到道具。
一路过去,惹了满宅的婢仆管事出来八卦看热闹,孙一丁的贴身老婢见了,怕出事,于是赶忙去找主子报信。
柳俊才一如往常正要去学堂,听了仇媪添油加醋的描述,只为难说了句:“一个是自家亲戚,一个是自个儿徒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实在不好决断,夫人就看着办,我上学去了!”老书生从容说完,迅速溜走。
仇媪又忧虑看向孙一丁,这一看,竟直接将主子看出了心绞,孙一丁抚胸倒在妆奁前,等仇氏过来扶,就跟她使眼色,“定是为了那小丫头的事,她倒是有情有义,既风雨出了手,说明是你家郎君首肯了的,年轻真好啊!且看她们如何折腾!”说完又装作胸口疼,让扶去榻上。
郝梅梅刚起,正拽磕打睡坐在妆奁前等婢女扶叶给她梳妆,忽然一记响锣直接就将她刚聚齐的魂儿给震散了,她气急骂两句走出去,就看风雨水火差官似的立在院中。
“敲的什么狗屁锣,敢在我院子里放肆,你们两要干嘛?”表妹站在门口指着风雨骂。
郝家这位小姑奶奶的威在孙家可谓声名远扬,从还在娘胎里时,就被她娘孙三丁使银子传成了跟孙晟指腹为婚的未来孙家主母,偏偏孙一丁没承认也没反对,所以这十几年,孙宅上下谁都惧她三分。
风雨忌着她成为孙家主母的万一,微微肝颤,果真要不得好死了,可谁让自家郎君首肯了呢,于是强硬挺起胸膛,二话不说,上去就将表妹绑了。
“表家女郎莫怪,这可不是我俩的主意!”两人求神一般碎碎念叨着,没等郝梅梅反应过来,就绑了她的手又堵了嘴。
表妹活鱼般蹦跶个不停,被绑走时不断给扶叶使眼色,扶叶秒懂,麻溜跑去找孙一丁求救。
被下人一路看过去,表妹反而不挣扎了,反正扭不过,于是改为恶狠狠的盯着风雨,而风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竟各自撇过脸去不约而同念叨一句‘田桑害我深矣’。
表妹被带到听风苑,关进了药庐,风雨转身欲逃,却被田桑喊住,“把它嘴上的布扯下来。”原来,她早已等在药庐了,就支条腿坐在当初审问白果果时孙晟坐那案前,丫头跟她一个样式坐在左边,白果果一脸愤怒站在右边,老黑则端正坐在案前。
风雨相互推挹一阵,没选出谁去,就看表妹自己将嘴里的布顶开了,这口一开,果不其然,张口又骂,只听她口若悬河,将在场的连人带狗通通骂一便,如家雀炸街,比野猴过市。
那两个直接被表妹的咒语逼成两张人皮贴到墙上,没片刻清净又听她往药庐外喊表哥救命。
田桑一动不动,直到眼皮子不自觉抽抽,忍不了了,于是一拍案走到表妹面前,抬手就拧起她的耳朵,“三国时,曹操下令跃马良田者,皆斩!你让家仆毁坏我地里的庄稼,还打伤我的人,极度恶意!你说是斩你还是斩你的家仆?”
表妹突然安静,惊恐瞪双精灵眼望着田桑,瘪嘴欲哭。
“能安静不?”田桑问。
表妹委屈巴巴,堪堪点头。
田桑往南墙上贴着的两张人皮恨一眼,鄙视那一个七尺,一个六尺半的大男人不中用。
她转身走到老黑面前,背影严肃,呵令表妹跪下,前脸却在逗老黑。
表妹一脸委屈可怜,弯膝往下跪,膝盖刚落地,忽又站起来,大气嚷道:“差点上你的贼当!这里是大隋,哪里来的曹操?你不过就是个又老又丑的乡野贱婢,何时轮到你来审问,还敢动用私刑!”说着便将臂膀朝风雨翘起,亮出捆了她半身的绳子,“等我姨母和表哥来了,饶不了你!”说完就睖眼看向那俩,目令他们给她松绑。
风雨虽然害怕,但转眼看向田桑,更害怕,于是只好假装没听到,螃蟹似的,挪到田桑身后。
表妹看自家奴仆向着一个卑贱的外人,堪堪疾怒,刚要撒泼,就看她的婢女扶叶急匆匆跑进来,表妹骤喜,往扶叶身后探看,于是乎,主仆大眼瞪小眼,救兵却一个都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