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又逢暖阳。
照见禾江沿途重峦新翠。
山之巅云雾飘渺,河岸陡峭。
江面尽是寒水挥发的白汽。
自昨夜之后,田桑对孙晟简直言听计从。
上了船,孙晟执意留在甲板上。
遥望故人就在面前那壁叠嶂之后。
眼里满是藏不住的盼望与欣喜。
俯仰间,只觉乘风破浪,烦恼尽消。
此情,此景,不作诗来何为?
一抬手,刚架起文酸范儿,就被出来巡视的船丁呵断,“打住!上月就有个酸夫子,看了那些花儿啊,树的一兴奋,结果脚下一滑,就掉江里了,正好就你现在站那位置。眼下江深水冷,真掉里,我们可不管捞人啊!”
孙晟苦笑一阵,作个揖,回了座。
板板父子笑得龇牙咧嘴,拍腿顿足。
笑到一半,又齐刷刷趴到船外吐起来。
却田桑改了性。
非但不嘲笑他,反而安慰道:“别理他们!想作诗,我给你念两句?”
孙晟弓腰绞臂,低垂着眼皮,“你会作诗?”
“不会,但我会背!”
田桑瞪双卡姿兰大眼,“可以开始了吗?”
孙晟斜眼看他,木讷点点头。
“咏鹅,唐,骆宾王,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板板顶着张吐青了的脸正要给她鼓掌。
一张嘴,又趴回去吐了。
“后面的,我听懂了,可这第一句‘咏鹅唐骆宾王’所谓何解?”
孙晟的眼里藏着诧异和惊喜。
田桑挠腮一愣,自顾道:“草率了!”
未免说多错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只好装个傻,“不知道,昨夜梦见个赶鹅的大爷,他嘴里就念叨这几句!”
话音刚落,船行经一处窄道时,江上就起了大风。
孙晟当即将薄氅裹紧。
转眼看田桑打了个哆嗦。
于是又解下扔给她,“三四月的天看似阳光明媚,可贴着春寒呢,出门知道乔装改扮,却不知道带件秋衣?”
田桑没接话,只转头偷笑。
未雨躲在未风身后避寒,精眼盯着他俩。
看神情,似乎有些烧脑。
至此,江平船稳,一往无前。
到达武功渡时又是中午了。
正午的骄阳烤得人几近虚脱。
田桑竟有些犯晕。
板板父子三个从头吐到尾,下船就直接晕死。
孙田二人对视一眼。
便让风雨悄摸将三人拖到林下僻静处。
田桑缓口气走近,直接在三人身上搜起来。
孙晟一见,忙不迭的将她拉起拽到一旁。
神情异常严肃,“男女有别,真不懂?”
“迂腐!”田桑有些急迫,皱眉瞪着他,有嫌他碍事的意思。
接着两人又呛起来。
田桑将披风扔回去。
孙晟又骂她‘无耻’……
风雨一边看热闹,一边接了搜身的活。
风问:“他们俩……”
雨答:“看出来啦?自打她来,什么都变了!”
最后风雨齐道:“不简单!”
吵着吵着,有对老夫妻从不远处路过劝了一句:“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凡事自该男儿郎多忍让些!”
说完便笑眯眯的看眼身旁的老伴。
那两个,却头都没回,就瞪着对方。
孙晟骂:“这般粗鄙无耻,你哪儿看出她是女的!”
田桑回敬:“老娘是天仙下凡,勾勾手指头就能天下无敌,何须你个混蛋让!”
风雨为怕把更多人招来。
又地上还躺着三个。
于是赶忙挡到两人面前,你作揖来我作揖。
一通解释,终将两老劝走了。
两人终于吵累了。
转头看风雨就站在面前。
竟都毫无违和的切换频道。
田桑咳了两声。
拿过未风手上的一个粗布荷包打开。
里头竟是大大小小数十颗豆大的珍珠。
“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晶莹圆润,品相比戚威送的那些还好!”
孙晟则顶个公鸭嗓从未雨手上拿过一个黄璎令牌,“这玉牌质地上乘,上头好像刻了座山,其上所系璎珞的颜色可不是平民能用的!”
风雨靠在一起,讶于他们的诡异,目瞪口呆。
孙晟拧眉看眼他俩。
又将玉牌翻转,顿时大惊,“澹台!”
“什么?”田桑走过来问。
“澹台,是当初那根精铁箭杆上的字!”
孙晟出了神。
随后转头古怪看着田桑。
过一阵,拿了她手上的布袋连同玉璧一起交给风雨,“依原样放回去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再去找些水来!”
看孙晟的表情,田桑没再多问。
当下日头虽毒。
但树荫底下却是温凉的。
未雨给他们找来清水。
又在渡头商铺买些野菜饼。
有荠菜的、清明菜的,还有韭菜的。
加了肉糜的要贵十文。
但最受欢迎的还是便宜的胡饼。
板板父子三个喝了水很快醒来。
一切如常。
等缓过劲,众人吃了饼,就又上了路。
外头天热,林子里倒还清爽。
越往里越是偏僻难行的山路。
各种颜色的土壤。
奇特嶙峋的岩石。
孙晟时不时都拿出地图来比照。
隐约有钟磬声,清灵远播。
也不知是从南边,还是北边的道观里传来的。
但这回他们去不了那么远,没法瞻仰了。
因为山形连绵起伏。
林里坡壁多险陡。
遇到跨不过去的天险,就只能绕行。
绕来绕去,就有些迷失了方向。
队伍最终不得不停下来。
孙晟主仆聚在一块略微平整的麻灰岩石上研究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