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日。
大家在孙宅门前聚齐送别。
羊远祖孙也来了。
因为田桑最终把二人一狗托付给了他。
从孙一丁那儿要来的钱。
大部分也给羊远当了生活费。
仇媪匆忙从门里出来。
拧眉伏到孙一丁耳边,“夫人,郎君留下信提前两个时辰走了!”
田桑此时牵马出来。
她今日束了发,穿身男装。
是昨日偷拿孙晟的澡豆洗净油头。
又请仇氏帮忙找了件孙晟的旧衣。
稍加裁剪。
成了现在她这身女扮男装。
一个眉眼凌厉,隽秀娇嫩的小白脸。
众人唏嘘。
原来,这才是那个油里油气、灰里来泥里去的疯丫头的真面目。
挨个道完别。
又跟白果果嘱咐了很多。
得知孙晟走了。
她很淡定。
不顾羊远阻拦也坚持独自去追赶。
上马前。
她在马下站了很久。
“改主意了,怕了?”表妹绞臂瞪着她,满脸嘲讽。
她本来也想跟表哥去的。
可听孙一丁说起野兽遍地,蛇虫成堆时,就果断闭了嘴。
田桑没看她。
只盯着那马鞍,有些迟疑,“不是,我是怕颠久了屁股痛!”
最后,深吸口气。
踏镫往上,挥鞭催马而去。
“帅啊!”柳俊才遥望自家徒弟的背影,满脸惊叹。
羊远走过来,“看到了吗,这丫头绝非池中物啊!”
说完,与孙一丁相视一笑,颔首离去。
田桑骑马沿泸水一路往西跑出去五六里。
就开始屁股疼,外加腰酸腿麻。
按照孙一丁的指示将马寄放在一处孙家入了股,名叫云来的逆旅里。
拿出孙一丁的印信一打听。
果然,孙晟主仆的马也寄放在这儿。
且一个时辰前刚离开。
印信在手,本可以白吃白住。
但她没有耽搁。
让小仆备了些胡饼和卤肉。
再规整好随行的包袱便匆匆上了路。
临近午时。
四处炊烟渐起。
一股浓重的韭菜味飘到空中。
是挽了裤腿播撒稻种的农人从水田里出来撑腰歇气时。
家里送来的韭菜汤饼的味道。
田桑的肚子也‘咕噜噜’咆哮起来。
在孙家时,下人三日一肉糜。
好在她跟着孙晟吃喝,能每日见到荤腥。
但古人的肉食,她着实不敢恭维。
且相比她以前的肉量,那简直是天差地别。
好容易出趟公差。
不拿白不拿。
所以从逆旅走时,她让小仆足足装了二斤卤肉。
卤肉的气味,闻着倒像那么回事。
一想到这儿,田桑就清口水直流。
拿出装肉的布袋子。
一解开,卤香四溢。
也看不出是什么肉。
她拿起一片放在嘴里。
脸瞬间拧出褶子。
齁咸,卤味怪怪的,肉腥也重。
田桑果断将肉收起。
换了胡饼填饱肚子。
吃完一张,有半张都卡在食管里才发现,又忘带水了。
已经走到莲花乡的地界。
前面就是山脚了。
她得在天黑前找到孙晟。
否则,不被野兽吃了。
也得齁死、噎死、渴死。
山脚是片缓坡。
种了满坡的麦苗。
路过时发现,苗子葱绿,已经长出小腿高了。
她忽然惦记起自家地里的种子。
从孙晟那里借了好几种。
稻子、麦子、豆子、葱根头……
又淋了死贵的剡藤粪,不晓得出芽没有。
跨过面前这棵树就算正式进山了。
风似乎变得有些凉了。
她拿出地图再次确认一遍。
参照、方位都没错。
回头望去。
身前春光乍暖。
再看向林里。
光影斑驳,阴气森森。
“孙晟!柳沧海!”田桑冲林里吼了两声。
孙晟貌似听到了风声。
他抬眸回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是田桑!”
主仆三个就在田桑前头一个山峦里修整。
未风在擦他的剑。
对于主子的迷惑行为,他没理会。
只嗤笑往未雨那儿看了一眼。
未雨拿出竹筒从身旁的一小挂山泉取了水递过去,“郎君魔怔了吧,哪有人说话,更别提是谁的声音了?”
孙晟的确有些迷糊。
神叨叨的迅速喝了一大口水。
将剩余的半块饼叼在嘴上。
麻溜翻起身,“收拾东西,快走!”
田桑独自走在林里。
这一段山路还算平稳。
山下就是江流。
上游不远就是莲山渡。
所以时有人路过。
而孙晟和田桑正要去那个渡口。
计划能在日落前乘最后一班渡船赶往武功渡。
从武功渡上山,再往西走一段,就到孙晟与旧友的约定地点了。
正午赶路最是疲累。
田桑实在走不动了。
就在路边找了个清净的地方休息。
还摘了一枝对生的树叶盖在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
等她再睁眼,才发现自己睡着了。
而且一觉睡到了日入时分。
天变得灰紫,寒气渐渐袭来。
她又回到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