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两把,且一模一样。
一把在田桑屋里搜出来的。
匕身完好,白花花,亮晶晶,并无丝毫破损。
而另一把。
恰是肖河口口声声缺了一星蓝宝石碎片的那把。
却是许家兄弟在那贼人身上搜出来的。
州县衙属四年一轮换。
今年是石小勇在安复县的最后一年。
是迁是贬只在今朝。
好容易年头的拐卖案刚结。
又来个杀人案。
还牵扯到进京应考的举子。
而原告和死了的那个都是戚家的人。
吉州第一大家族的戚家。
虽然原告没以戚家的名义。
可往深了想。
两家的旧怨就在眼前。
眼下这阵迷雾。
他大概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这神仙打架。
底下的小鬼儿哪有好待的。
除了无数次哀叹自己倒霉。
他这个凭公事勤勉爬上来的末流小吏也只能拜拜天师了。
石小勇丝毫不敢怠慢。
这才拿齐物证。
又纠集新的证人浩浩荡荡回了县衙。
可等孙家说是有人栽赃嫁祸时。
肖河也跳起来。
他反说是孙家转移凶器。
还命人打了一模一样的来掩人耳目。
几番舌战下来。
公堂闹得鸡飞狗跳。
而问题的症结,自然在那个瘦高个身上。
所有人都在逼问他。
包括那个他被押上堂唯一看了一眼的男人。
可他依旧不肯开口。
孙晟看不下去了。
他走过去,使个小小的激将法。
说他身怀杀死肖啸的匕首,那他就是真凶。
显然,这句话让那瘦高个急了。
看得出他很想表达些什么。
可眼珠子都快爆出来,脸上的汗落一地,也没蹦出半个字。
孙晟莫名看了田桑一眼。
田桑像接收到信号的服务器。
突然就冲到姚颂案前。
拿起界方就往下重重一拍,“来人呐,大刑伺候!”
匆忙间,姚颂顾不得县尊威仪。
操近路,也就是横趟过公案,将界方夺回去。
等衙差将田桑押回去。
姚颂瞪她一眼后。
自己竟来了那么一下。
界方‘啪’的一声。
果真专业的事还得是专业的人来做。
不论节奏还是轻重,后一记绝对更专业。
“来人呐,大刑伺候!”姚颂攒口气高喊。
连这句话都说得更像那么回事。
那人受了丈刑。
还是先前狱里打板板那衙差大哥。
刚下第三板,就听瘦高个开始求饶了。
他被拖回堂上。
就在姚颂又一记界方后。
那人便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他说自己叫方六。
是月前从岭南来投奔肖河的远方表亲。
数日前受肖河唆使。
去孙家偷换匕首的。
别的一概不知。
还说肖河给了他十两金。
以及有他亲笔画下的孙家宅院的图纸和地址。
就裹一起埋在庐陵县,他寄宿的戚家南园后罩房外井边的一株樟木下。
听到‘戚家’两个字。
堂上诸吏都肝颤了一把。
更何况去戚家搜证了。
肖河看出了他们的顾忌。
他非但不慌。
反而自傲的问了姚颂一个问题,“我与孙郎君概不相识,无仇无怨,为何要栽害他,用的还是我亲兄弟的性命?”
又说那个叫方六的是孙家找来污蔑戚家的,他并不认识。
最后要县衙给他,给戚家个交代。
姚颂有些为难。
又与县丞两个咬咬起耳朵来。
堂上叽里咕噜,连比划带摇头晃脑。
突然,姚颂右手抚胸,面露惊惧,堪堪晕过去。
县丞就在边上扶着他。
称姚颂犯了心绞之症,案件择期再审。
就在姚颂晕的要死不死的时候。
堂外飞快跑来一个衙差。
“大人,长史卫大人携刺史大人教令,已到县衙门外!”
‘鹅’一声。
姚颂竟扶案而起。
那精神头,用生龙活虎这词都装不下。
他急着整肃衣帽。
接着屏息凝神。
最后咧开嘴角。
一声高呼‘卫大人’,便提起大巾往衙门外冲。
没多久,就看他卑躬屈膝,与县丞左右迎合着一位衣着看上去更高级的官吏回来。
那人正是吉州刺史府长史卫晔。
年纪与姚颂相差无几。
但看上去满脸计谋,深不可测。
他从许家兄弟面前路过时,掠过一眼,十分平静。
又是一通令人咋舌的官场寒暄。
县衙上下一片欢腾。
跟过节似的热闹。
卫晔只称自己是奉刺史大人的命令。
来安复县例行宣读履任教令的。
也就是新官上任,上级行政单位给出的职务规条。
简单来说,就是给你念念经,督促你要好好干活,不要越线。
本来发一封公文下来即可。
只因姚颂是连任。
与皇帝规定的县令三年一迁的制度相左。
所以才派卫晔亲自前来宣讲。
而州下敢违抗皇命让县令连任。
可见这一摊子事不小。
一来二去。
姚颂的心绞也好了。
来宣讲教令的卫长史也顺带旁听。
县丞业务熟稔。
很快便以最精炼的话向卫长史讲了一遍今日受理案件的整个过程。
讲到难处时,还有意请示卫晔。
卫晔满脸官方笑容。
并没正面回答姚颂的请示。
只又多讲了一遍教令里的为官之责。
姚颂大概明白了。
他的本意,肯定是哪边都不得罪。
可如今,活教令就在旁边坐着。
他也不好再装糊涂了。
可戚家毕竟不好惹。
只好小心拍下界方,继续审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