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多头疼那狼狗的死。
而是惊叹于黑狗的智商。
戚善眼见自己的爱狗死了。
立刻叫来门外四名凶恶家仆。
要拿孙一丁和黑狗去县衙打官司。
孙晟立刻冲过去,护在父母前面。
孙家的仆夫也上去阻拦,却无一是对手。
“郎君,怎么办?”未雨急问。
孙晟本想戚家来,也不过是口水仗。
最多在银钱上吃点亏。
他原本还想借戚家的手给田桑一个教训。
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他是会些武事的。
可见到那四个人的身手,便猜出他们是江湖高手假扮的家仆。
眼下未风不在,他一个人完全不是对手。
“住手!”田桑脑壳发昏喊了一声。
她喊完其实就后悔了。
后怕之余。
她见孙家上下期盼的眼神和戚家主仆凶恶的眼神都朝她汇聚,便知自己骑虎难下。
“你谁啊!”戚善喘口气,不耐烦的问。
田桑温吞谄笑,不敢出声。
“她是我的婢女,也是户主心切,你们不必为难她!”孙晟无奈站出来。
“一个婢女还敢出来叫嚣!”
瘦子说罢,甩个脸,示意那四人继续。
“我跟你们去,放了她们!”孙晟突然高喊。
听到这句,戚善与那瘦子对看一眼。
这才满意的笑了,形容猥琐,“欠了债总是要还的,孙家郎君好担当!”
随即便示意家仆将孙晟捆了。
“住手!”田桑再喊。
这一喊,全场又静下来。
她没着急说什么,而是四下寻摸。
终于定睛在前庭的甬道上。
她拉着丫头,慢慢走下去。
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站好。
目测与大门距离,慢慢转身回来。
她是打算待会说崩了好跑。
田桑理了理嗓子,张口就骂:“你果真是个欺善怕恶的渣渣,不枉费你爹给你取这名!”
戚善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声嘶力竭的嚷嚷着要剥了她的皮。
还有她狗的皮。
于是,孙宅里又开始了你追我赶。
田桑本想拉着丫头往外跑。
路她都规划好了。
可跑也架不住人家飞得快呀。
有个戚家仆夫轻功了得。
一跺脚,就飞到大门口堵住了她。
田桑无奈扔下丫头,满院跑。
一边跑,还一边骂:“有其父必有其子,难怪你儿子被人顶下来,有能耐,你找刺史去!”
戚善被气得心绞痛发作。
倒在案几上喘着粗气。
频频吩咐让手下捉住她。
“住手!”不知何处,又有人喊。
戚善身边那瘦子更不耐烦尖声叫骂一句:“又他娘的是谁呀!”
这时从门外冲进来两个人。
为首的是个眉眼精明的帅哥。
他昂首阔步,金簪束发,一身雪白仙鹤戏水的薄纱圆领缺袴袍,脚踩皂色长靿靴,腰间挂个金丝囊袋和一块玉珏,五官秀雅,正气凛然。
瘦子一见来人,气势瞬间蔫了。
赶忙驱步到那人身前。
恭恭敬敬,唯唯诺诺,伏到近前悄声禀了些话。
那人听完,平静看了瘦子一眼。
瘦子竟似丢魂落魄,浑身骨软。
额间布满细汗,恹恹回到堂上。
堂中本要发难的四个仆夫见了他,也二话不说,自动退到一旁。
那俏郎君随后走进厅堂,朝孙一丁夫妻郑重施礼:“在下戚威,方才是家父无礼,晚辈在这里代他向诸位赔罪,万望诸位海涵!”
不等孙家人回应,戚威突然面向田桑,“这位女郎,方才见你威武不屈,巾帼风姿,敢问女郎姓名!”
戚威温文尔雅,明白事理。
声音爽朗带些磁性。
田桑的少女心又泛滥了。
她大方一笑,答:“好说好说,我是田桑!”
“你就是田桑!”戚善捂着胸口爬起来,指着田桑,“就是你让廖刺史将我儿替换掉的?”
戚威脸突然一沉,疾走两步过来,“阿父慎言!刺史大人英明决断,岂是她一小小婢女能左右的!孙兄才德,众所周知,即使真换了,也是我德才不济,怨不得旁人,今日本就是您无礼在先,该咱们向孙家致歉!”
戚善喉哽,“那阿豹死了,”那是戚家那狼狗的名字,“该怎么算?最可恨是那丫头牙尖嘴利,她敢骂我,还骂你祖父,她……”
“阿父!方才管家都告诉我了,那狗分明是自己撞柱而亡,与孙家有何干系!”
说完又一脸暖阳的看向田桑。
田桑有些尴尬,却也留心到戚善怕恶那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样子。
她知道这事即便他儿子深明大义,也未必能善了。
又想起这一切的直接受益人本就是孙晟。
到头来,她却成了众矢之的。
她一个没钱没背景的农村路人甲,没权没势的商户小婢女。
如果真出事,她敢保证,孙晟是不会出手帮她的。
所以她心一横,决定使点小诈。
田桑转身,对戚善好言道:“方才是我口误,戚老板是真君子!而我师父说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所以即便我骂你无耻,你也是不能无耻的骂回去!因此,我在这里诚恳的跟您道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跟我计较了!”
说完,田桑还假模假式向戚善鞠了一躬。
戚善的额间瞬时冒出一条青筋。
“花言巧语!我的狗死了!你的狗设计害死的!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官府做什么?你师父是谁呀?什么狗屁道理,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连他一块治,以免祸患!”
“师父,他说您不是好东西,还要治您!”田桑突然面向柳俊才,一副天真面孔。
所有人的目光则又汇聚到柳俊才身上。
徒弟的话,就‘君子所为’那段是他教的。
可余下的……
他一个文弱老书生能做什么。
唯有傻笑充楞。
孙晟自然知道田桑的目的。
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
他就那么直直瞪着她。
有种想冲上去咬她一口的冲动。
于是无奈道:“既然戚家的狗死在我孙家,那……”
“那就去找刺史大人评理吧!”田桑突然掐断孙晟的话。
她上前一步,又说:“这事儿也怪他考虑不周,您不是要抓我们见官吗?正好,廖泉是你们这儿最大的官儿了吧,那就去找他,免得去了县衙,一审不服还得上诉,麻烦!”
原本名额的事就说不清楚。
她直呼吉州刺史廖泉的名字,整个一扮猪吃虎。
而效果斐然。
戚家的立时哑口,愣在那里。
空气静得瘆人。
良久,戚威才又出来缓和。
“区区一畜生,怎好劳烦刺史大人!就连县令大人也是不必的。原就是家父有错在先,倘因那畜生伤了和气,得不偿失。我做主,此事就此作罢,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孙一丁立刻与儿子对个眼神。
微笑着走出来,回个礼,“如此甚好!”
两边这就讲和了。
就在戚善愤愤不平,拂袖要走时,他额间的第二条青筋成功上脑。
只因田桑突然截住他,“家里打坏的东西,您赔了再走呗?”
戚善气说不出话来,被人抬走了。
戚威非但不气,反而对田桑露出一丝欣赏的神情。
他靠近田桑,朝她施礼。
接着从下人手中拿过一个紫红的漆光木盒交到田桑手中。
“不知这些,可够补偿孙宅今日的损失?”戚威笑问。
田桑打开木盒,里头金光熠熠,竟是十两金。
在那之后。
戚威又命人几度登门。
找了各种由头给孙家以及田桑送礼表愧心。
孙晟自知这礼收不得,一概退回。
但他不知,田桑贪财,来者不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