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看着她掏了银子取了药,长睫微微垂落——二十五两银子对于曾经的她来说不值一提,但她也知道这笔银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有多难得,所以她不会指望夏时再拿出这么多银子来给她买补药。而对方能毫不犹豫的拿出这笔钱,已然是出乎意料的可靠了。
曾经的千金小姐,一遭沦落至此,但或许她的运气也没有那样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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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时原本往西市来是想顺路买两件成衣回去的,如今钱全花在了楚棠身上,她当然也就不去布庄了。当下把药包塞给楚棠抱着,自己则连人带药一起抱着离开了医馆。
等走出了老远,夏时才想起来和楚棠说:“对了,我还没和你说我的情况呢。我叫夏时,家住在城外石田村旁的云雾山上,是个猎户。我家除了我也没其他人了,等你养好了病,今后就咱们俩一起过日子。”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虽然没田没地,但肯定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她是还记着夏大夫说的“饿狠了”,而事实上以楚棠的出身,这辈子头回挨饿还是在流放路上。而流放的路她也并没有走太久,就在饥饿疲累以及族人的怨怼下病倒了。
因此对于楚棠来说,她的心结从来不在饥饿上,而在月前那场天翻地覆的变故本身。
时至今日她也没从这场变故中缓过劲来,但对于夏时的关心,她自然也是收到了的。这是她近来收到的唯一善意,因此哪怕虚弱得恨不得立刻闭眼睡去,她也强撑着睁眼回道:“嗯,我叫楚棠,清楚的楚,海棠的棠。”
夏时又等了等,也没等到她说出家人来历,只是听口音知道她应是外地人罢了。不过人都落在人贩子手里了,想必也是有过一段糟心的过往,她便也体贴的不再追问。
又走了一阵,城门已是遥遥在望,夏时才又开了口:“云雾山离县城还有些远,我带你坐牛车回去吧。”
楚棠自然没有反对。她被小猎户抱着走了一路,能感觉到她的手臂依旧坚定有力,想来自己这点重量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可云雾山到底有多远她也不知道,总不能让人一直受累。
两人来到城门口时,恰好看见牛车停在城外,赶车人正靠在车上打着盹。
夏时走过去,抬脚踢了踢车轮,车夫眼也没睁就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片车板位置:“还早着呢,人都没齐,先坐着等会儿吧。”
牛车是按人头收钱的,一人一个铜板,车夫当然是要等人坐满了才肯走,甚至能挤得下的话,他还恨不得多往车上塞几个人。而眼下时间才过晌午,进城买东西的村人大多还没出来,车夫当然不急着走。往常他也得等到半下午,才能攒齐人赶车回去。
夏时却不想等,她还想早些回去给老婆煎药呢,于是低头示意楚棠:“帮我把钱袋找出来。”
楚棠顿了顿,顺着夏时示意看去,便知她是将钱袋揣在了怀里。而眼下对方正双手抱着自己,也确实没空着的手掏钱袋,那她……
不知不觉,楚棠的耳根染上了一抹绯色,而后在对方的再一次催促下伸出了手。
她动作很是小心,可在伸手入夏时衣襟后,还是不可避免的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她指尖一颤,然后被烫到似得一缩手,飞快找到对方怀中的钱袋取了出来。
夏时却像是没察觉到不妥一般,自然而然吩咐道:“你取十个铜板出来。”
楚棠红着耳朵,听话的取了十个铜板,然后就听夏时冲着车夫喊道:“十个铜板包你的牛车,只到石田村,现在可以走了吧?”
牛车再能拉,最多也只坐得下十个人,毕竟肯坐牛车回家的人大多也是大包小包的一堆。如今夏时直接给了十文钱,还只拉两个人免得牛受累,车夫自然是愿意的。当下一个打挺坐了起来,一边伸手接钱一边一叠声的道:“走走走,这有什么走不得的,立刻就走!”
楚棠将钱递了过去,而夏时一个跨步,抱着人就直接上了牛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