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前,李长弓在苍城和齐新川告别后,溜溜达达地往家走,路上顺便买了点吃的,不多,也就两三天的量,完全可以装在她已经饿扁的腰包里。
等到家关上门,李长弓脱下沾血的外套,肩膀那里的伤口已经不见,皮肤光滑,一点看不出来不久之前被刺了两刀。
又简单检查了下四肢,关节骨头也都没有问题。
李长弓自己都忍不住捏了捏自己,这身体厉害了。
换了身衣服穿上,将闷得有点蔫的冷文抱出来放在桌子上。
冷文的一头白发软趴趴地贴在脸上,李长弓看了眼,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刚转身就听见冷文开口。
“给我整整头发,挡眼了。”
李长弓胳膊伸过去将冷文一脑门的头发都拨到头后,拨完头发回翘,大都半竖着,不过好在是不挡眼了。
冷文就在桌子上看着李长弓从进门就不停地整理东西:“不是说要休息吗,这么着急是要跑路吗。”
“让你说对了。”李长弓拿出一个大袋子,一窝蜂地将一些才买的还没用的东西都扔进去,很快半人高的袋子就装满了,系上口,用手拎了一下,自我感觉重量还行,“你自己在这待着,我出去一下。”
李长弓提着袋子,没走门,从侧边墙上跳出去,走小路,在没人看见的情况下,又隔着墙,将这大袋子东西丢到之前碰见过那对姐弟的院子里。
冷文看着李长弓提着大袋子出门,空着手回来,好奇问:“东西呢。”
“扔了。”说完李长弓看看冷文,歪歪头。
冷文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事实证明冷文的感觉是对的,他在刚从背包里出来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内又回去了,和他在一起的还有李长弓的两身一模一样的黑衣服,还有点简单的洗漱用品一起。
“跑路就带这么点东西?”冷文努力缩缩鼻子远离他面前快要碰到他的东西。
“再多你不嫌挤得慌。”李长弓看了眼自己住了半年的家,拉上背包的拉链,把冷文和自己的全部身家背上跳墙出去。
冷文一直在背包里,能感觉到的不多,但知道李长弓从离开家就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一动不动,待了两个小时,才动身慢慢走。
傍晚,日落,月升。
正是说黑不黑,说亮不亮的时间。
李长弓穿着一身黑衣黑裤,头发扎着高马尾,背着个包,双手插兜,很是随意地走到苍城门口。
苍城二三十米高的大门依旧紧闭,反正从李长弓来这里就没见这大门开过,大门下方有个三米左右的小门开着,原本应该有两个守门的士兵,但现在有个不在,只剩一个。
李长弓抬手拉起袖子,准备露出手腕上的手环去扫描大门口的识别器,谁知袖子一拉,手腕上是空的。
“不是吧,这么倒霉,洗完澡忘戴手环了。”李长弓露出懊恼的神色。
守门的士兵笑了一下:“那你今天出不去了。”
“我回去拿。”李长弓正要转身看了眼天色,“快关门了吧,我住得远,跑个来回估计要来不及,今天怎么回事,真倒霉。”
士兵:“还有半个小时关门。”
李长弓纠结了一下,又看看四周,这会儿没其他人进出城门,就她自己,她快速地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塞进士兵手里:“再跑回去拿手环要来不及了,通融一下,我出城有急事。”
士兵捏捏手里钱的厚度,估摸着能有一千,这人天快黑了才出城,估计是要做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怪不得出手这么大方。
“下次记性好点。”
“一定一定。”
等李长弓出城十几分钟后,另一个守城的士兵才上厕所回来。
“脚都蹲麻了,没什么事吧。”
“没事。”
李长弓手背在后面,把背包的拉链拉开个口,让冷文呼吸更顺畅一些。
冷文:“现在去码头还能买得到去鹤歌城的船票吗?”
李长弓:“不去码头。”
“那去哪?”
“去森林。”
冷文急了:“天马上要黑了,你这个时候去森林不是找死吗。”
李长弓脚步不停,问:“你去森林的矿洞是去做什么的?”
冷文沉默。
李长弓反手托着背后的背包掂了掂:“说话。”
冷文没有先回答,而是问道:“我在矿洞地下遇到你并非偶然,你是收了钱去杀我的?”
“是的。”李长弓回答得干脆,“你就剩个脑袋跟死了有什么区别,现在不是也收你的钱将你从矿洞里救出来了吗,我收钱办事你放心。”
李长弓突然反应过来,她停下脚步扭头对着背包拉开的小口,从这里和冷文的一只眼睛对视:“话说我当时答应救你出去,现在我们已经出来了,我的任务完成了,给钱。”
就剩一颗脑袋的冷文,抿着嘴,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委屈。
“哎哎,别哭啊。”李长弓连忙放下背包,将拉链整个拉开,拿出纸给冷文擦眼泪,声音越说越小,“我这也没说什么不是,钱你少给点,一百万给十万……”
冷文红着眼睛怒视:“我就剩个脑袋,怎么给你钱。”
“也是。”李长弓呆了呆,见他眼泪越擦越多,一咬牙狠下心来,“要不,不收你钱了。”
“我有钱!”
“是是你有钱,你可是鹤歌城的首领,怎么可能没钱,你让你的人来接你吧,森林里安全,我们在这等他们。”
“送我到鹤歌城,要多少给你多少。”
“行行送你到——”李长弓突然顿住,难怪刚才冷文问能不能买得到鹤歌城船票。
去鹤歌城啊。
并没有这个打算。
“你不送我回去,那救我有什么用,还不如让我在矿洞里死了。我只剩个脑袋,总不能让我滚着回去。”
“别哭别哭。”李长弓眼见着他刚停下来的眼泪又跟开了闸一样,手忙脚乱地去帮他擦,“行行行我们去鹤歌城。”
见冷文终于止住了哭,李长弓松了口气,行吧,反正也没什么别的打算,又接一单,挣钱钱。
“既然要离开,那我们先去森林一趟,我那还有个朋友要道别,顺便再看一眼那个矿洞,然后就去码头坐船去鹤歌城,买票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肯定有船坐。”李长弓难得地在作决定之前跟冷文打商量,“你看行不行。”
冷文刚才哭得太厉害,这会儿虽然停了,但也哽咽得说不出话,只点头。
李长弓重新背好背包,这次她将拉链全拉上了:“我等会儿跑得快,留口你会被吹到。”
跑起来后,那种在矿洞底部黑泥潭时对身体的那种异样掌控又来了,陌生又熟悉。
不到半个小时,就跑到了森林的边缘。
李长弓没说的是,她之所以要再来一次,是因为跟着齐新川车队离开时,在出森林的那一瞬间,她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就在刚才离开在苍城住了半年之久的家时,李长弓想起来了这种感觉是什么,是对突然离家的不舍。
可这森林对她来说算哪门子的家。
李长弓站在森林边缘。
一脚踏入。
整个眉目都舒展开来。
太舒服了。
像回家了一样。
忍不住想睡一觉。
刚有这个想法,李长弓立刻掐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
自己的变化是因为矿洞里的黑泥,李长弓环视四周,这高耸入云的树木,比她还高的草丛,偶尔几只拳头大的小飞虫飞过,或许,这森林和自己一样,也是因为矿洞的黑泥才有的这些变化。
“你去矿洞是为了什么。”这是李长弓第二次问冷文。
“基因病,我快死了,听人说苍城边上这座森林的矿洞里有一种东西,吃了能延长寿命。”冷文说完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这算不算完成了心愿。”
有没有完成心愿不好说,或者但只剩个头了。
李长弓问:“那你回到鹤歌城之后怎么办,还能当首领吗。”
“我的船现在还在十海里之外停着,但我们回鹤歌城不能坐,我们要悄悄的回去,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冷文说完沉默下去,李长弓没再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