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走后,护士过来给关怜量体温,一边做记录一边说,“我是这里的陪护,要是想上厕所就按铃,我过来。”
话音刚落于姑姑拎着保温盒急匆匆地走进来,看到关怜醒了松了口气,红着眼眶。
“小少爷醒了,饿不饿,想不想喝水,伤口有什么感觉吗?”
一旁的陪护对少爷这样像是旧时代的称呼这些已经见怪不怪了,能住在这一层套间的哪个不是皇亲国戚。
关怜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熟悉的味道让他安神,这并不是错觉,身上的被子是他熟悉的,他在曲宽彦家里用过的。
整个环境宽敞明亮的不像是医院,看到于姑姑要哭的眼睛愣了神,别开眼睛,“你没有义务照顾我,你走吧。”
于姑姑根本不理会他的话,自顾地拆开保温袋,一边说道,“我老太婆愿意,才多久没见就被人捅了刀子,这不存心让我难受吗?夜里就过来了守着你到现在,净说这些没良心的话。”说着眼角渗出眼泪。
关怜有些恍惚,于姑姑最开始对他冷漠的态度仿佛历历在目,巴不得让他滚远点,后来态度一点点转变,他知道于姑姑真的在心疼他。
姑姑给关怜喂了水,在一旁絮絮叨叨,关怜昏昏沉沉地听着,分不清楚是不是现实,又像是在做梦,童年的午后他在半梦半醒,外婆的声音也是这样不间断地传到他耳朵里,嘈杂着锅碗瓢盆声,恍若隔世,像是获得某种慰藉。
关怜突然问:“不怪我把你家大少爷带坏?”
“你想多了,没人能带坏他,除非他想。我当初劝他……”
于姑姑说着突然没了声,觉得自己说多了,隔了一会又说道,“你跟着大少爷我也能照顾你,你还有个读书写字的地方…”
关怜虚弱的声音传来,“我不想。”
他似乎一直活在禁锢之中,他对杨玉平近乎疯狂的亲情让他自己走不出来,他和那人似乎是一样的人,没人能捆绑住他,除非他想。
所有的感情都会消失,像杨玉平对他那样,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是这样,那他不要了。
于姑姑厉声打断:“怎么不想?你不是要考大学吗?没个好的环境怎么学得进去。”
关怜似乎想反驳,他学得下去,他在哪儿都活得下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不想跟一个为他好的人去争论什么。
没过多久李伯也来了,带来了换洗的衣物和生活用品,看起来似乎要长住。
李伯看着关怜暗暗心惊,大少爷一回家住他就出事了,幸好大少爷没在那……
李伯给关怜开了电视就出去了,等听不到声响关怜动身想去拿床下边的尿壶。
稍微一动浑身疼得直冒汗,他没办法翻身,床边的护栏让他不能悬身子,几次之后隐隐觉得腹部在渗血,疼得他有点发晕。
关怜躺在床上突然听见门口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
“没有伤及到内脏,救治也十分及时,没大碍,不用过分担心,这段时间注意养护就行。胳膊的情况还要继续观察。”
医生跟一旁的人耐心地说着,紧接着无比熟悉的声音传进关怜的耳朵,尽管压低了声音,还是简单地嗯了一声就知道是谁。
关怜吃力地把身子挪正一些,不想让他知道他在干嘛,接着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慌忙把眼睛闭上。
“谢谢医生。”
“不客气,我先去忙。”
关怜听到了关门声,但是明显旁边还有人,曲宽彦小心地坐在一旁的椅子边,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心疼地看着病床上的人苍白的脸。
紧接着关怜感觉手被轻轻握住,对方的掌心贴着他的掌心不受控制地发抖,像是怕吵醒他又把他的手轻轻放下,自责感挥之不去。
昨天夜里等他赶到的时候医生在做急救措施,那一刻曲宽彦心脏骤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把刀子插在关怜的腹部,他只看得见刀柄。
身上到处是血迹,和污垢混在一起整个人脏乱不堪,如同路边濒死的野狗,双颊红肿嘴里冒着血泡闭着眼睛躺在地上,没有一丝生气,被几个医生团团围住。
那一瞬间感觉天要塌了,他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说不出话来,也不敢问一句话,双脚像是被钉子击穿钉在地上,他甚至不敢靠近,直到有警察上前询问,才后知后觉呼吸。
曲宽彦在急救室门外等着,每一秒都是对他的凌迟,那么勇敢的一个人怎么会一直躲,他后悔当天晚上没有解决掉关伯明,而是选择置气。
车就停在那间地下室不远处,等到他带着跟关怜讨价还价的筹码决定下车的时候已经晚了,关怜房门口一地的廉价烟头,烟味还没有完全散去,出事了。
曲宽彦没办法原谅自己,他满脑子都是关怜的话,看到关伯明没在门口理所当然地认为危险解除,只想着搜来证据把人送进去,以此为条件让关怜妥协,跟他走。丧失理智的同时不忘记步步为营,造成了现在的后果。
关怜睁开眼睛看向他,曲宽彦面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关怜挂了水,脸部的肿胀明显好多了大概看得出清秀的少年模样。
“醒了?”
关怜躲开曲宽彦想要触碰他额头的手,“我那天说的话还不够清楚吗?”
曲宽彦看着他没有血色的脸,生不起来气,嘴硬道:“我不记得你说什么。”
“那我再说一遍……”
曲宽彦看了他一眼,打断他,“想都别想,收养手续已经在办了,跟于姑姑。”
关怜一下就被激怒了,情绪一上来眼前发晕,“你疯了吧!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难道眼睁睁让你去送死?”
“怎么这时候不跟你?背着爸妈和男的搞一起说不出口?”关怜声音有气无力,眼底不加以掩饰的鄙夷。
曲宽彦一顿,抬眸看向关怜,“你愿意吗?”
关怜压根不想理会他的话,别过脸没搭理。
曲宽彦掀开毯子看他的伤口,关怜不想让他看,皱着眉头看着他。
曲宽彦盯着看了一会,对上他的视线,“想上厕所吗?”
“不想。”
曲宽彦脱下外套,从床边把尿壶拿出来,拧上管子。
关怜开始着急,喘着粗气,“我他妈说了不想你没听见吗?”
曲宽彦伸手摸了摸,明显的鼓起,“李伯说从你醒来就没上厕所。”
关怜脸色涨红,右手抓住曲宽彦的手,“我自己来,你出去。”
曲宽彦把东西给他,关怜躺着只有一只手能活动,根本没办法同时拿下,关怜膀胱胀痛,下一秒就要炸开一样,眼里浮起屈辱,气急败坏地把东西甩到一边。
“你滚出去!”
“你自己会弄到衣服上。”曲宽彦按住他不让他有大幅度的动作,说着拉下关怜的裤子。
曲宽彦的手在上方轻抚着,关怜再也忍不住,哗啦啦的水声传来,好大一会才彻底排干净。
难免有些会弄到手上,那人像是丝毫不介意,结束之后从洗手间拿出来一条毛巾给他清理,温热的触感贴上来,那人仔细地帮他擦着,顺带把腿缝也清理干净。
“不嫌脏吗?”关怜沉闷虚弱的声音传来。
曲宽彦看了他一眼拿着毛巾去洗手间,再回来发现关怜发愣。
曲宽彦坐回旁边的位置,沉默了一会儿,“怜怜。”
关怜看向他,似乎还没从自我厌弃的情绪中出来,眼神里明显的不耐烦。
“对不起,如果我昨天早点去找你,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说着眼里似乎有些亮亮的东西一闪而过。
关怜轻飘飘地说,“我赌赢了不是吗?”赌关伯明对他动刀子,赌警察来得及时,赌他自己死不了。
曲宽彦看着关怜最终没说出话,这时李伯从外面回来了,把关怜要用的书都带过来了。还找来个可以夹书的架子放在床头。
关怜躺着没法动,曲宽彦在一旁给他翻页,似乎忘了关怜左手能动。
“离我远点,用不着你。”
曲宽彦像是没听见,手却把他的手攥到手心里找出指甲刀给他修指甲,他看见指甲缝里面还有血迹没清理干净,那种窒息感再次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