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日期定在这周日。
商海原本想在家挂到了号再出发,结果所有方法试了一遍,根本挂不到号。林佳说,像这种全国顶尖的医院,不管是网络还是手机放号,不提前一个月根本挂不到,但是医院会保留一些当天的现场号源,他们可以去碰碰运气。商海和童欣提前做好了功课,北京儿童肿瘤医院每周一上午出诊,如果他们周日赶到北京,第二天一早就可以去现场挂号。
不过林佳还是提醒他们,为了保险起见,周日晚上最好去医院门口转一圈。像这种热门医院,每天晚上都会有患者家属在门口排队,这个时候保安会按照排队的顺序给这些人发放号码,这些人拿了排队号后,第二天早上就可以按照排队号的顺序挂号,这样挂号的成功率就会高很多。
为了这个,商海特意订了周日一大早的高铁票。从黎州市到北京,坐高铁需要八个多小时,到北京是下午四点多。算上入住酒店的时间,正好来得及晚上去医院领排队号。
周日一早,一家三口收拾好一切,准备出发了。正要下楼,却发现坐在轮椅上的商子聪抱着一个篮球。
“你抱着它干嘛?”童欣一脸不解。
“没什么。”商子聪似乎不想多说。
“聪聪,你不会想把它带北京去吧?想打篮球,等治好了病,回来再打也是一样啊!”商海劝道。
商子聪摇摇头,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抱着那个篮球。
他倔强的样子让商海和童欣很是心疼,两个人无奈地对视一眼,只好由他去了。
在小区门口,商海和童欣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段悦君。他似乎等候多时了,额头挂着汗,脸被晒得红红的。
“小君?你怎么在这?”童欣惊讶道。
“爸,推我过去。”商子聪对商海说。
商海不知道这两个孩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把商子聪推到段悦君面前。
商子聪没有抬头,只是把手中的篮球交给了段悦君。段悦君接过篮球,一脸愕然。
商子聪又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玩意,塞到了段悦君手里。段悦君一看,是他书桌上那个樱木花道手办。
“帮我把这个送给她吧。”商子聪低低地说。
不用他说出那个名字,段悦君也知道那个“她”是谁。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商子聪的举动处处透着别离的意味,即使段悦君也不过是个孩子,他也隐隐感到,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他鼻子一酸,弯下腰,紧紧抱住了商子聪。
商海和童欣看到这一幕,眼圈也红了。他们实在不愿意在一个孩子面前流泪,急匆匆地叫了一辆出租车,带着商子聪离开了。
段悦君抱着那个篮球,怔怔望着渐渐远去的出租车。他能看到商子聪透过车窗久久回望,直到出租车消失在视线尽头。
抵达高铁站后,工作人员看到坐着轮椅的商子聪,很贴心地为他们开通了绿色通道,让他们顺利到了站台候车。黎州不是大站,上车的人不多,其他乘客看到商子聪的情况,纷纷给他们让路,让他们先上车。商海和童欣很是感动,不住地道谢。
他们三个的座位不连在一起,两个靠过道,一个在中间。商海对坐里面靠着窗玩手机的年轻女孩陪笑道:“姑娘,不好意思,我儿子腿不太舒服,能跟您换个座位吗?”
女孩摘下耳机,视线落到了商子聪的膝盖上。虽然只是短短几秒,但商子聪却全身不自在。
女孩看到商子聪高高肿起的膝盖,点点头同意了,坐到了对面,这样他们三口人就坐到了一起,商子聪在最里面,童欣在中间,商海坐在最外面。
“爸,给我个外套。”坐好后,商子聪对商海说。
“怎么了?冷了?”商海一边问,一边从背包里掏出一件薄外套递给商子聪。他本以为是车厢里的空调温度太低冻着了商子聪,没想到商子聪却把那件外套盖在了自己的右膝上。
列车平稳地高速行驶。这一家三口茫然地看着车厢里的乘客,他们中有身穿商务装打着一通通电话的中年人,有靠在椅背上打盹的头发花白的老年人,有靠在一起看着电影还不时发出轻笑的年轻情侣,好像每个人的生活都如同这列火车一般,平静地行驶在既定的轨道上,只有他们一家突然脱了轨,一头撞向不可知的远方。
收回目光,他们望向窗外。那里有一片片绿色的原野,广阔的平原,蜿蜒的河流。天空晴朗,但却有一片看不见的乌云,在一派希望的假象上投下阴影。
一路沉默,各怀心事。在近乎麻木的等待中,列车终于抵达了终点,北京。
考虑到商子聪腿脚不方便,他们特意等所有乘客都下了车才站起身。北京是终点站,车上的大多数乘客都是在这一站才下车,站台上挤满了出站的人群,缓慢地向出口移动。童欣望着前面黑压压的人群,眉头不自觉就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