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眼前头一次升起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卫昭再度见到光明,眼前的世界却畸变了,一切扭曲而模糊。
面前伸出一双手——变成了熟悉的、爪蹼的形状。
卫昭心下骇然,如山崩海啸。
那鱼人,竟然是了空么?!
“咕噜……咕噜?”
“啪嗒!”
门被推开,阳光照在已经干涸的血迹上。
“死人了、死人了!杀人了啊!”
“了空师兄变成妖怪了!”
“救命啊!”
变了形貌的了空追出去,昔日笑脸相迎的同门作鸟兽散,他走到哪儿,哪儿就空出一大片。
大家都挨挨挤挤地从寺门跑了出去,偌大的寺庙顷刻一空。
了空跌跌撞撞走到寺庙前的泉水边,水里的倒影分明是一张丑陋的鱼脸。
“孽畜!枉我苦心栽培你多年!你当真同那妖女一起变了妖怪!你还……你还杀了我师兄……师父,是我教导无方。”
“哎,清风,此事错不在你。”
两名德高望重的老僧此刻怒目而向了空。
他两手拍胸,“咕噜咕噜”往前走,声音里满是悲愤,却只得到毫不留情的两道灵力攻击。
“孽障!休要再近!还不束手就擒!”
不解,委屈,愤怒。
排山倒海而来,几乎要吞没卫昭。
她只是一个旁观者,难以想象,当时了空的绝望。
“吼!”卫昭被了空从身上挤下来,他瞳色红得滴血,毫不留情攻向那二人,以一敌二,打得他二人节节败退。
最后时分,了空却蓦地收手,遁入普善寺,紧闭寺门。
那日过后,普善寺便空了。
陆续来了几名修士,却都被了空打退。
最后,卫昭竟看见叶清词,口称“罪过罪过”,在普善寺留了法阵,似乎是为囚禁了空。
另一座山顶,平地起了一座渡厄寺,香火大盛。
每每有人取泉水,了空都会现身将他们吓跑。有几个幸运的人取回水,饮下不消片刻,身上便长起鳞片。
久而久之,妖魔作乱引来病根的言论,也就为人所深信。
偶尔,了空会在夜间到那落成的塔边。
每次他一接近,塔身便红光大作,了空浑身起火,烧得鳞片蜷曲皮肉焦黑。
所有色彩都淡去,卫昭怀着满腹惘然,坠入沉沉黑暗。
“昭姐姐……快醒来吧……”面上冰冰凉凉,又被温暖的东西擦过。
卫昭心神抖了抖。
“昭姐姐!你醒了!”
卫昭奋力睁开眼,眼底落进一张满是泪痕的脸,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阿和?怎么哭了?”
卫昭把手搭在虞秀和肩上,借力起身。
这是虞秀和在张府内的住处。
室内昏黄而温暖,窗外有啁啾鸟鸣。
“那夜刚把土埋上,你跟江公子便都不知怎的昏过去了,睡了足足一日。”虞秀和眼里满是红血丝。
“阿和,辛苦你了。”
卫昭拉过她的手,不出所料,原本白净的手掌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血痕。
“不碍事的,”虞秀和腼腆一笑,“只是,江公子还没醒。”
卫昭歪头,与床挨得不远的榻上,江恕之眉心微拧,眼珠子骨碌打转。
“阿和,我看见了那个人的记忆。”
卫昭学着江恕之他们的手势,想结个隔音法阵,却未能奏效。
“我来吧,你刚醒过来,应当好好休息。”
卫昭一五一十地将梦中经历如此这般交代一遍。
“我阿娘的失踪,也与那些黑衣人有关。”卫昭摸出皱皱巴巴的布料,递给虞秀和。
“他们来历身份成谜,与魔族那边关系匪浅。”虞秀和思索着,把布料还给卫昭。
“昭姐姐,这东西还是烧了的好。留着毕竟是个麻烦,你放心,上面的花纹图腾我已记得一清二楚。”
“好。”
正说着,江恕之幽幽转醒。
“我猜,你也做了个梦?”卫昭撇撇嘴。
想来有那心头血作祟,他二人必定有什么联系,亦或是共通之处。
“嗯。了空,见春,冤孽。”一字一顿,江恕之缓缓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向卫昭。
“说不定,这桩官司就是等你来终结的。”
“不,此事要终结,还少不了你们的帮助。”
“阿和,可有什么……”卫昭如此这般,虞秀和点头。
“江恕之,那泉水里的毒可解得?”
江恕之颔首。
“那好,事不宜迟,下午养精蓄锐,晚上再找张松生刺探一番。”
细细想来,张松生长得太像一个故人了。
卫昭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