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舟缓下来,眼前景象仿佛褪去面纱,鲜活起来。
云海翻涌,而云海之上,是金光闪烁的明山。
翠蓝山川连绵起伏,浩浩荡荡地遮去半壁天空。
柔云霭霭,仙鹤悠悠,鸣声清远,像是从天上传下来。
灵舟飞到主峰腰间,正对巨大的瀑布,自山间倾泻而下,水声震耳欲聋。
灵舟并不减速,直直撞过去,灵舟上的人免不了一阵惊呼。
下一秒,瀑布漾开层层波纹,半分水花也不曾起。灵舟像穿过空气一样,毫无阻滞的经过它。
“亲老天啊,我这是进仙境了吧……”
“嘶……”
“就是留不下,在这逛一圈也够小爷我吹一辈子了!哈哈!”
卫昭嘴微微张开,好半天才回过神。
天朗气清,江流阵阵,风尘不起,左方枫林如火,右方冬雪晶莹,四时万象,皆汇于此。
黄鹿踏空,优游如鱼,百鸟栖松,闲适若云。
灵舟靠在一处空地的深坑里。
路珣跳下灵舟,侧手做出请的姿势:“诸位,随我进殿吧。”
前方是一座玉白悬空桥,足有百米,踩上去,桥身便泛起道道光晕。
桥边次第飘各式乐器,都环着一道光晕,琴筝柔恻,笛箫嘹亮。
“这乐器……没人弹啊……”
“嘶,当真是不虚此行——”
一片惊奇感叹里,人流缓缓蠕动到对面。
桥那头,是一座插入云霄的宫殿式建筑,乌金飞檐,赭褐高墙,汉白玉铺出层层台阶,殿门大张,向外扑出阵阵浓得肉眼可见的灵气,仿佛一层面纱。
殿门正上方,斗大的几个烫金字,铁画银钩,带着杀气。
众人低头拾级而上,卫昭昂首,不紧不慢,一边四下打量,一边往前走。
“扶危济世,”卫昭不自觉停下,念了出来,“这字真带劲儿。”
“昭姐姐,别愣神啦,进去吧!”虞秀禾摇摇卫昭的衣袖,拉她跑进面纱里。
甫一进去,卫昭便被正前方大殿壁里的一尊像夺去全部目光。
玉壁中上处,向里四四方方挖空成佛龛,容纳了一尊两人高的金色人像。那是名女子,宽袍大袖,脊背挺直,一手拿剑支地,另一手拿着烟枪抵着下巴,眉眼像是由刀斧刻出来,眼眸低垂。
骨角崚嶒而观音相貌,目光如炬而菩萨心肠。
感到衣袖传来一阵拉力,卫昭侧头看向虞秀禾。
“昭姐姐,去那儿,咱们先入座。”
顺着虞秀禾手指的方向,卫昭才瞧见地上那几百个蒲团。
卫昭坐定,发现正前方坐着江恕之。
她并不上心,只是眼睛忽闪忽闪转着,打量大殿。
琼楼玉宇,盖若此也。
“昭姐姐,那尊金像,就是明山宗第一任宗主,姜蘅。
外面牌匾上的字,应该就是出自她手。
她也是百年来最厉害的一任宗主。”
殿内一色玉白,玉柱上盘着金龙纹,四壁似乎画着壁画,落在后头,卫昭看不真切。
“墙上那壁画讲的就是,姜蘅百年前揪出魔族奸细秦家,打退魔族的故事。”虞秀禾似乎还想说什么,被一道温和苍老的男声打断。
“各位小友,恭喜通过第一道测验,来到苍穹峰,老朽在此等候多时了。”
老人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论你们今后想要去往何方,成为何人,明山宗都是你们的助力和后盾。
也希望你们谨记明山宗立门之训,明道清心,扶危济世。
修行之路,道阻且长,各位小友,来日方长。”
老人一身苍黄袍服,腰束石青大带,发白如雪,精神矍铄,气场平和,像个温吞文人。
“那就是宗主,叶清词。”趁着场内人声叽喳间隙,虞秀禾悄悄告诉卫昭,便不再出声。
大殿正前方中央位置,摆着一方红褐高台,正在金像下方,两三步之遥。
台上五把椅子,空了中间靠左的一把,另外四个都坐了人,叶清词就站在台中央。
最左侧身着鸦青色大氅的男子正襟危坐,看向叶清词,不时转头瞥几眼台下少年们,其他三人均是百无聊赖状,或倚或斜,各自沉思打发时间。
“我也不啰嗦了,下面,让路珣带你们转一转吧。”
话音落下,一阵光闪过,台上由原本的五人,变得只剩下一名红衣女子。
这人三十上下年纪,如一朵开得熟烂的牡丹,方面高颧,眼睛很活,眉眼带钩,与路珣有五分像。
纵然生得好颜色,可常人第一眼看过去,并不会注意到她的皮囊,而是先被她不怒自威的气势压弯脊梁。
她盯着路珣看了一会儿,忽然身边出现一个人,好像从地里冒出来的一般,那人弯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下一瞬,便也消失在原地。
“阿和,想来这就是越家家主罢?果然是女中豪杰。”
“是,我娘常说,越家主胆色修为都是一等一的。她二十岁生了路珣之后,才开始正儿八经修炼,还能成为越家第一人。”见台上一干人等都走了,虞秀禾这才放开音与卫昭交谈起来。
“修道,是为成仙,更为击退魔族,庇护百姓。”路珣背对木台,负手道,“杂修,灵医,预言,抑或剑修、刀修,并无高下之分。药门、武门、奇门,门门均有高人出。明山宗会依据天赋与意向,将每个人分到不同门下。”
“事不宜迟,我先带诸位去问心镜,看诸位适合学什么,再行安排具体去处。”
路珣起身离开时,回头望了一眼台上。
“江恕之,”卫昭突然出声,“你想学什么?”
“我么,打算学点好玩的。琢磨琢磨法阵符咒,比较适合我。”
“阿和。”卫昭顿了顿,“你可有打算了?”
“昭姐姐,我其实……”
阿和指头搅弄着自己的头发,半晌抬头笑道:“我怎么着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