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情形也谈不上生离死别。
卫栎的身体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很健康。除了爱吐血的毛病,也没什么。
但小媳妇经不住逗。
所以卫栎有罪。死罪啊。
他道:“我错啦。”
又伏低做小地扯了扯沈楠九的衣袖:
“不该开玩笑的,其实我一点也不难受。”
“嗯。”
是不是玩笑,沈楠九自会查证。搭腕、探脉。
指尖下的脉搏跳动有力,真得很健康,除了经常性吐血。
关心则乱,沈楠九松了口气。只是仍不可原谅自己的疏忽和放纵。
“放心好啦。”
见人眉头紧皱,卫栎朝沈楠九招招手,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无辜地眨眼睛:“下回可要从了我。”
“……”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那事情。
沈楠九耳朵滚烫,焦虑的神思被卫栎抚平。眼前这人不想让自己担忧,才作出没心没肺的模样。
他掖了掖被子,还记着这人受饿的事情,语气恢复如常,道:“等着,我去热饭。”
两回吐血就这么心照不宣地揭过去了。
跑那么快,大美人是不是瞧不上他说得“下次一定?”
卫栎愤愤咬牙。
他能行,争气点,别再动不动就吐血了!
……
可卫栎讳疾忌医。吃了饭便侧躺在床上,装出一副熟睡了的模样。
气息平稳。绝对是假寐的一把好手。
又不想喝药?
沈楠九推了推床上的人,面色淡淡:“药来了。别装死。”
哎呀呀,大美人慧眼如炬。真让人头疼。卫栎爬起来,鼻翼翕动,嗅了嗅那碗黑不拉几的药。
不知为何闻着比往日都苦些。
“阿九。”
他耷拉着脑袋喊。
“怎么了?”
卫栎张嘴,欲言又止。
其实是想问今天没有蜜饯吗?但这个问题会不会显得他怪娇弱的。先前就被看扁了,这次无论如何也得争气。
“没话说就快点喝下吧。”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生活。哪怕是一潭死水,也要蜜里调油。
他痛快地一饮而下,难喝得脸都皱成一团。
“阿九,给你。”
卫栎把碗递过去,等沈楠九凑近了,趁其不备,环着人的脖颈往下,偷亲了他一口。
转而笑盈盈道:“不苦了。”
是不苦了。唇渡着药味儿传来。
要苦也是两个人苦。卫栎坏心眼地想。这回总算能证明自己行了吧。
卫栎从前虽然衣冠楚楚,可也不是这般轻浮放荡的。失个忆,有点暴露本性的样子了。
沈楠九想到那本图册子,多年前的旧物了,恐怕没少看。
暗道:我小瞧了他。
大美人为什么无动于衷?照理说,良辰美景好时光,怎么说都要顺水推舟、顺理成章地躺进自己怀里,顺带骂他讨厌了。
卫栎不掩神色,沈楠九一览无余。
脑子都被那册子看坏了。
他斜斜瞥去一眼:“傻子。”
半倚靠着床榻之人唇润润的红,眸中有种清澈的愚蠢。
又骂他?得是娇嗔吧。
“阿九。”
卫栎拂过沈楠九眼下梅枝,发现枝头含苞欲放的红梅竟颤颤巍巍地开出了一片花瓣。
他惊奇道:“你开花了诶。”
原来是口嫌体直。还是自己那清纯可爱的小娇妻。
卫栎不由苦恼地想:真拿大美人没办法啊。
他随即笑意盎然地问:
“是不是害羞了?”
“没有。”
沈楠九神色坦然:“滚一边去。”
“好的。”
卫栎从善如流,一下滚进沈楠九的怀里。窗外起风了。黄云白日曛,飒飒千秋雪。
正所谓山不就我,我自就山。①
“下雪了,”卫栎一口气不停,说道:“天冷,我给你暖暖。”
是谁给谁暖?
阿九就像个大火炉。温存了好一会儿,卫栎懒懒打了个哈欠。
“困了?”
“嗯。”
沈楠九拂过卫栎的头发,理了理被角。哄孩子似的:“睡吧。”
“你对我真好。”
卫栎呢喃。
自是如此。沈楠九笑了笑。
却见卫栎困得睁不开眼,入睡前含含糊糊地发问:“我什么时候能下山去?”
该来得总会来。
他睫毛轻颤:“你觉得无趣了?”
那人道:“有点儿。”
他还说:
“我喜欢热闹。”
呼吸沉沉,卫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