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
沈楠九注视着他,低声。从一开始的怔愣,到现在,手臂不动声色地环绕、缠紧。
嗓子有些干。
大美人不会觉得他莽吧?幼稚死了?
没刹住车的卫栎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随即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地做人:
“找到了。”
算了,都是傻子了,谁还在乎这个?
他弯了弯眼睛,碰瓷:
“是风打了你一巴掌。”
什么?
瞎话信手拈来:
“阿九,感受到了吗?”卫栎乐不可支:“像刚刚那样,风把你撞倒了。”
反正拒不承认是自己的错。
这人怎么这么会信口开河、鬼话连篇?
沈楠九哑着嗓子笑了两声。一只手覆在他脖颈上:“感受到了吗?”
冰冷,冷得卫栎瑟缩了下脖子。
但大美人的笑声近在咫尺,跃入耳膜微微挑动着。身体自顾自轻轻一颤。
“什么?”
沈楠□□着他,一本正经地回答:“雪来了。”
再没有比被人认可幼稚更高兴的事情了。因为那人才不认为是幼稚。
他不会扫兴,只会陪着在阒寂辽阔的天地间发疯。
微凉指尖蹭着皮肤划过,痒。
卫栎大笑,眸子弯得厉害,沁出少许泪花。
这是他的小娇妻呀。
闹过、笑过后便是片刻的安静。日头悄然下移,仿佛无声的流水淌过。
不知不觉,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庭院积雪,压得葳蕤竹柏弯腰,连成片的翠枝绿叶遮掩住雪人的脑袋。
卫栎伸出手,只不过稍稍按下去,被压弯的竹子就迅速回弹起来,壮阔无比。
萧潇冷雪四溅,轻舟已过万重山。③
沈楠九抬袖挡了挡,免得掉进身侧那人的眼睛里。
挡着看风景了。
卫栎扒拉着沈楠九的衣服,往下拽拽,拽不动。谁娇谁弱现在一眼分明。
他不由抬眸瞧了眼沈楠九。嘴角带着点儿不明显的笑。
是故意的。作弄呢。坏心眼的阿九。
卫栎拨开眼前那片宽大衣袖,探了半个脑袋,从缝隙里瞧。
日暖照云,深竹浮烟。④
雪早就溅完了,景却只看了一半。他幽幽瞥沈楠九,好似谴责。
“我日观天象,”沈楠九良心不痛:“要下雪了。”
“回屋吧。”
下不下雪不知道,他的小娇妻是注定要倒霉了。
卫栎故作老实地跟在沈楠九的后头,亦步亦趋,手中悄悄藏了团揉碎的雪。
“啊!”一人惊呼:“阿九。”
沈楠九紧张地回头。只见那家伙不知怎地,许是自己绊自己,趴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的狼狈模样。
笨死了。
“摔疼了,”卫栎的脸枕着雪微抬。肤比雪白,鼻尖红通通的:“过来扶一下我吧。”
活像个瓷娃娃。
人在跟前稍稍撒个娇,沈楠九便什么也不思考了,脑子转不动,直愣愣地上前,蹲下,伸手。一气呵成。
一边等着卫栎搭腕起来,一边还要关切地慰问:
“哪儿摔疼了?”
“给我看看。”
还说我是个傻子,小媳妇也没好到哪里去。
“靠近点儿。”
又道。
脸颊忽而一冰。
原来是卫栎捧着雪猝不及防地抹在了沈楠九的双颊上。
雪稍微沾到点儿热度就融化了,他脸上骤然湿漉漉的水润。
雪水顺着眼尾梅枝慢慢滴落到衣襟上。沈楠九还保持着微愣的神态。
怪惹人怜爱的。
大美人,还得是大美人。
卫栎一时瞧呆了。
“骗我?”
沈楠九很快反应过来,起身,挑眉。
居高临下,皮肉不笑。
不好听。
怎么能是骗?明明礼尚往来。
卫栎讪讪一笑,处了好久了,氛围也挺和睦的。现在一时大胆,心里莫名发慌。
他干净利落地爬起来,避而不答:
“阿九,你冷不冷?”
“怎么?”
还想使什么坏主意?
沈楠九琢磨。眼皮半阖,做足了爱搭不理的样子。
“我有点冷。”
他说。
沈楠九的眼睫轻颤。
几个意思?
卫栎理所应当地把离得最近的手塞进沈楠九的手里,左手套右手。
他义正言辞:“要体谅病患。”
“嗯。”
沈楠九应声。一下子就被哄好了。
嘴巴翘着,十指紧扣。
卫栎也美滋滋的。
哄小媳妇么,就得他这样的。手拿把掐。
人生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