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楠九和风明第一次下山历练,所费日子是要有些久的。
不急。
卫栎每天都从储物袋里拿些糕点当正餐吃,全然忘记徒弟离去前的叮嘱。
不过,他也就是一开始吃得高兴,后来顿顿吃糕点,不免也感到吃腻了,索性就不吃了。没人看着用膳,卫栎自己空着肚子好些天竟然也不觉得饿。
有日,他看门前栽下的鲜花发呆,百般无聊地,不知为何想起来小九儿的那句“好好吃饭”。
卫栎顿时兴起,驭兽跑去专做膳食的峰头取了点儿饭菜。
筷子随意挑起一些,还没入口就觉得饱了。
他忽而四下打量。
原模原样。
小白傻兮兮地在遍地找虫子吃,暂不论。
往远了看,泉水迅猛冲撞巨石,溅起水花,耳边传来哗哗声,往近了瞧,是几丛与沈楠九携手种下的鲜花。
可不就是原模原样。
但淼淼涧少了点什么。
卫栎夹了些米饭塞嘴里,心惊:从前怎么没发现米粒入口寡淡呢?
挑食的毛病又犯了,这次竟然还比回清净门前严重些。他放下筷子,静静地坐着:“难吃。”
忙着和虫子斗争的白毛鸡听到了,一个眼刀飞来。
神仙不知平民饥。
有灵力的饭食还要怎地?
自从被沈楠九一通威胁,自从沈楠九厨艺进阶后,它是日日馋得流口水,却碰不到一口。
“想吃?”卫栎弯弯眼:“让给你就是。”
吃不得。
白毛鸡咽口水,啄了个小虫子泄愤。
“莫慌,九儿如今不在淼淼涧。”
卫栎怂恿。
说完这话又顿了顿。悟了。
淼淼涧缺了个小徒弟。
原来是一人独坐,没滋没味。
他收敛心思,笑嘻嘻道:“小白快来,放心大胆地吃。”
白毛鸡眼睛滴溜着,转得飞快。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白毛鸡变小身子,一刻不停地飞上饭桌,还没吃几口,忽而瞧见卫栎弓腰捂着肚子,疼得额头冒汗,脸色苍白。
可他一声不发地抿唇。
瞧,不好好吃饭病了吧。
白毛鸡伸出翅膀,把碗往前一推:这菜我还没碰过呢,你吃些吧。
“难吃。”
卫栎轻哼,怎么看怎么像撒娇。
唇水润润的红,皮肤也莹莹的白。
它愣神。
以前有这么娇弱弱得漂亮吗?
“想吃鱼。”
白毛鸡顿时脑子一抽,屁颠屁颠地扇翅膀飞起来。
那人胃疼得脸不自觉埋在双手里,却虚弱地喊了个名字:
“阿九。”
连起来,就是:想吃鱼。阿九。
不是对它说得啊。
阿九。
这小小的一声,怎么就那么清晰,正正好砸进白毛鸡的耳朵里了呢?但凡多一秒钟它就听不到了。
白毛鸡的翅膀倒不会扇了,直愣愣地坠入草地。
卫栎抬头时看到的便是这画面。
他在后头笑。笑得脸都疼皱了。
“小白,你好笨。”
笨你个大头鬼。
被风绊了一跤罢了。
白毛鸡重新俯冲下山涧抓鱼去了。没一会儿,几条小鱼被它摔在地上。
仍是活蹦乱跳,半点没伤着皮肉。
它得意地昂首挺胸。
挨过了那阵疼,卫栎自觉缓得差不多了,神色如常、起身调侃:“我可不会烧鱼。小白,你会?”
“唧。”
回答他的是鸟兽的啼鸣。
卫栎听不懂。
那人浅笑。
“放回去吧。”他进了屋子:“我没事了。”
门对着白毛鸡关上了。
它想:为什么化成人形好难。
……
我也想学会烧鱼。
……
*
此村名溪源,村口牌匾旁挂了六个红灯笼,左右各一半,四面环水,老树遒枝斜生。
如今凡间正值冬日,雪似柳絮,飒然纷飞,然水面尚未结冰。
船家摇橹,乌篷船从桥下驶过,年轻姑娘的叫卖声从村头响到村尾:“卖草鞋了!卖草鞋了!”
“便宜的草鞋哟!”
屋舍瓦头盛雪,村内小径通幽,细雪坠落到青石板化开,忽而在往来的草鞋间多出两对黑色高帮、白色厚底的靴子。
顺着衣摆一路向上,二人皆身着菘蓝长袍,头戴宽檐斗笠,腰悬清净门玉牌,手执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