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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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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的另一位好友——隔街英国公府的三公子——黎堂真,正好在左少卿手下当值,他对这位顶头上司却是交口称赞,钦佩不已。

原先宋元仪还忧心谢大人左右逢源不好应付,没想到对方如此博闻强识,礼仪周全。

方才听了他这一问话,她连忙拿起搁在一旁的团扇,遮住自己的半张脸,随后快速整理好身上的衣裙、妆容,才说:“可以。”

身姿颀长的郎君从屏风后绕过来。

她看着他,彼时想的是:原来他这身衣裳是姜黄色的。

谢庭钰坐到她面前,将那片竹叶举到二人中间,指着竹叶宽部顶端,对她说:“还请宋小姐捏住顶端的叶片,将你那半边的叶片撕下。”

宋元仪看了他两眼,然后照做。

捏住叶片,顺着叶脉施力往下,半片竹叶被撕了下来。

谢庭钰:“‘撕叶还情’。先前那桩举手之劳,两清。”

时候不早,谢庭钰便起身告辞了。

宋元仪的指尖还捏着那半片撕下来的竹叶,目光落到湖面,看着姜黄色的身影浮在碧波上离开。

她察觉到自己脸颊发烫。

*

不久后,郊外的金桂苑中举办折桂宴。

一是庆贺金桂佳节,二是请了不少还未婚配的公子小姐前来游玩,互相认识,若能凑成几对佳偶最好不过。

谢庭钰当值以来,一直忙于公务,连休沐都少,参加此等宴会更是稀少。上一回是受三皇子极力邀约去了兵部尚书府,这一回是被现任殿前司步兵指挥使的姜子良强行拖去的。

“哎呀,我说你一天到晚不是大理寺就是你自己的谢府,手里握着御赐的婚旨都多久了,到现在连个能说体己话的姑娘都没有。”

说到这里,姜子良突然悄悄地压低声音,说:“你喜欢那个贾丞相家的三小姐是不是?她今日也在这儿呢,围在她身边的王孙公子多的是,你可得把握好机会啊。”

谢庭钰听完好笑道:“你胡说什么呢。”

“我还不知道?润文上回可是看得分明,你对那三小姐那叫一个殷勤,她让你提灯、解灯谜、看荷花,你都事事有回应。”

凉州时候他们都叫惯了“润文”,三皇子便也随他们,就当是在四人之间多了一个“润文”的昵称。

听了姜子良的话,谢庭钰沉默几息,才说:“顺道而已。”

姜子良只当他是少年心事被戳破不好意思,将他推到贾文萱附近后,就跟一副深藏功与名的道士一样甩袖叹笑:“你去罢,我要去找我娘子了。”

回京后,姜子良便与青梅成了亲,赵英祯也陆续有了一位侧妃与一位良娣,柳世宗更是跟从凉州带回来的妾室琴瑟和鸣。

四人之中就谢庭钰目前看着孤寡,也是为了他的婚姻大事,操了一些心。

谢庭钰还在踌躇深思,不远处的贾文萱先看到他,拨开围在自己身旁的王孙公子,小跑到他面前,笑逐颜开地说:“谢庭钰,你怎么也来啦?”

谢庭钰垂眸,朝她展露一个微笑。“三小姐好。”

“你来帮我折桂花?”

“好。”

先前围着贾文萱的几位王孙公子,见了是谢庭钰,即使心中有些愤愤不平,却都不大敢靠近。

于是贾文萱身边只剩谢庭钰一人,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正百无聊赖的宋元仪见了,毫不避讳地起身走过去,同谢庭钰打招呼。

贾文萱是一个平日里得到的爱都要漫溢出来的姑娘,所以她前日跟徐世子郊外骑马,昨日同小周大人游园,先前与邱公子投壶,现在又寻左少卿同行,也丝毫不会忧心有人敢传出半点闲言碎语,更不会对那些被她“抛弃”而失落的郎君们有半点愧疚。

或许是因为众多郎君中,她更喜欢谢大人,且谢大人并不会与其他人一样随传随到,只有恰好碰到时,她才有机会与他说上几句话。

因此,当宋元仪要加入同行队伍时,贾文萱有点不开心。

但她又觉得自己堂堂丞相家的三小姐,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跟宋元仪闹不和,实在有损门楣,所以她忍下那一点不开心,默认宋元仪的同行。

游玩一路,身形高大的谢庭钰为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各折了两支桂花枝。

正停在一处凉亭里歇息,贾文萱的目光忽然被谢庭钰腰间的墨玉玉牌所吸引,指着它问道:“你这玉牌总见你戴着,能不能给我瞧瞧?”

谢庭钰便解下腰间的玉牌递给她。

宋元仪闻声探看过去,说:“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是山谷道人的诗。”

贾文萱没有宋元仪的才气,起初只看玉牌上的两句诗,还以为是描绘江湖风光的,如今听宋元仪念出前两句,一思忖就觉得不对劲,抬头问他:“这么说,是故人给你的?”

谢庭钰脸色平淡:“算是吧。”

宋元仪试探道:“天涯海角地,雁归诉相思。可是凉州时候的故人?”

谢答:“不是。”

贾文萱追问到底。

两位姑娘的试探实在明显,谢庭钰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随后向二人解释:“这位故人是回京途中遇到的,彼时顺手帮了些忙,事后对方就送了这块玉牌。”

听了他的话,贾宋二人都觉得这两句诗不大像情意女子相送的。

因为在她们的印象中,若是含情女子相送,大多会送些“郎去何时归,妾心永相随”之类的绵绵诗句,他这两句却有一些江湖气。

她们自然以为是男子相送,不再往下问。

*

很快就到了中秋佳节。

谢庭钰和几位好友在三皇子处一齐吃了赏月团圆宴。

回府后,他在院中独酌,躺在竹藤摇椅上听风赏月。

十五的月亮并不圆。

他想起席间友人的调侃,都笑他在金桂苑的时候既想貂蝉又念卓君,问他到底更倾心哪一位。

要说玉京贵女中,他最喜欢大约是贾文萱。贾文萱的美貌与宋元仪的才情并列,扬名玉京。

贾文萱的美带着浓郁的金玉之气,却丝毫不艳俗,而是霞映澄塘般的明媚俏丽,任谁见了,都想捧上一碗金求她垂眸一眼。

家世显赫更不必说,先前被谢庭钰送进大理寺的梁冯杨三人,在她面前也得好声好气地说话。

只是贾家早就放话,不会将女儿嫁出去,只招上门女婿。

谢庭钰绝不会接受当上门女婿。

如今朝廷以贾丞相、戚国公、皇族三大势力明争暗斗,如火如荼。

今日构陷,明日栽赃。

一会儿要你抄家,一会儿要他革职。

大理寺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他与陆佑丰整日气得去后院劈柴泄火。

他本就没有家族撑腰,若真是当了上门女婿,必将违逆初心,沉沦在党争中消磨意志心性。

但他确实喜欢贾文萱,与她相处时,时常会有玉京金梦已然实现的美妙感。

而宋元仪,他也喜欢。

宋小姐不仅品貌婷婷,秀雅如兰,又且颖悟过人,写的文章是篇篇锦绣,做的诗句是字字珠玑。

与她闲谈风月,便觉世事纷扰如风去,心境如响玉清灵般悠然阔明。

只是娶她,不过娶了一个“名”,于他在仕途上的实际增益并不多。

因为定国公虽宠她,却不可能像对亲嫡孙那般躬身教育,也不会对她的夫婿有多少提携。

或许还有一个更为隐秘的原因——

他对她们有喜欢、欣赏、敬重,却没有那种飞蛾扑火般炽热浓烈的情兴。

那种不顾一切,即使毁灭也在所不惜的疯魔情兴,他只对棠惊雨有过。

他始终没有找到她。

不管是利用职务之便,还是委托鬼市能人,一点关于她的消息都没有。

起初他还想,她要走便走,反正不管从哪里看,她都不能为他的前程仕途带来一丝好处。

身体差,出身低微,脾性也一般,文学素养半点没有。

天大地大,不知道哪里能容得了她。

真在哪儿受了苦,也不知道会不会寻路找他左少卿诉冤陈情。

越想释怀,越耿耿于怀。

越是怨怼,就越是思念。

未经情事时,总狂妄地认为灵魂交融的喜欢,才是真正的喜欢,身体之间的迷恋纠缠皆是浅薄浮浪的喜欢,于他看来,简直上不得台面,实在令人羞耻。

真碰上时,一切仁义道德皆是虚妄空谈。

不过肉体凡胎。

都忘了解决身体饥渴与充盈内在境界,同等重要。

况且她带来的,也不仅仅是原始欲望的满足。

但她没给他机会往下深究。

那夜海棠糜艳的春雨宛如浸酒惊燃的簇簇幽火,在她离开的那些日子里,昼夜不休地、一寸也不放过地焚烧他的血肉灵骨。

谢庭钰握着手中她唯一留下的墨玉玉牌,望着未圆的十五明月,左思右想,长吁短叹,苦酒一杯一杯复一杯。正是: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次日醒来,谢庭钰将那枚墨玉玉牌收好,不再佩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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