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耸肩后退,挑眉轻笑,看起来很无辜。
林诗再次醒来,周围嘈杂的声音恢复,身边的苏锦依旧陷入了沉睡,她手上拿着刀,而身边的陈曦就那样躺在地上,睁圆了眼睛,像是很不甘心。
林诗看着满手的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丢掉匕首,哪怕是她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但看到这副场景,还是没来由地心颤。
“曦儿!”一声喊叫在这热闹的氛围显得很突兀,他们一个穿着华丽踩着恨天高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跑到角落那桌去,眼神惊恐。
林诗不知道访如何解释这一切,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个女人赶来,干巴巴地辩解道:“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有人看见一个女孩倒在血泊中,酒醒了一大半:“这是什么回事?”
女人有些不敢相信的抱起自己的女儿,感受她的余温,指向罪魁祸首:“是这个女人,她杀了我的女儿!”
大家一窝蜂涌了过来,有人抓住了林诗,有人连忙播打急救电话。
林诗和苏锦被关押到一个村外的小破屋里,有时也真分不清这到底是古代还是现代了,这村怎么有这么多的陋习。
不过好在暂时还是很安全,而且这里只没人看守,只有一个很大的锁困住了他们,但为了保险,林诗硬拖到了下午五六点,太阳西沉,周围的农民都收拾好准备回去,林诗才撬了锁出来。
苏锦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在中途醒了,不过现在控制这具身体的仍然是石彩,见她顺利开了门,苏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嘴角有了弧度,挑眉看她:“老师,我果然没有看错你,那我们去陈曦家看看?”
“好。”林诗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地方能去了,现在他们家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有可能会露出马脚也说不定。
乡下的夜路格外的不好走,尤其还碰上了不会控制身体的石彩,想来是这具身体实在是太高大,石彩现在连路走得歪歪扭扭,要贴着林诗走才能勉强正常。
后来石彩更是直接摆烂,整个人都贴在林诗的身上,直言不讳:“这具身体太重了,你扶着我走,要不我们到不了。”
林诗无奈妥协,苏锦一个一米八的高个儿靠在林诗的身上,像一个巨大摆件,莫名喜感。
偏偏“苏锦”还不老实,一路上喋喋不休:
“老师,你累不累啊?”
“你根本可以不用这么累的,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就住在那个梦里,在梦里什么东西都可以跟随自己的意识而变幻,你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的。”
见林诗没有想搭理的意思,她继续说道:
“我猜你很喜欢我……哦,不对,你很喜欢这个傻大个吧,如果你愿意的话……”
“闭嘴,”林诗瞪了他一眼,看着他顶着苏锦那张脸做出无害的表情,还是忍住没说重话,手攀上苏锦的腰肢,狠狠掐了下:“再说,把你们两个都丢在这儿,让你们自生自灭。”
苏锦吃痛地嗯了声,眼睛湿漉漉的,像小孩子一样委屈撇嘴,虽然知道那不是他本意,但顶着这样的脸做这样的表情……
林诗尴尬移开目光,脸却不争气地红了:“到……到了。”
天知道,她差点闪了舌头。
好在,石彩没再说那种让人浮想连翩的话了。
再次来到了这个家门口,“苏锦”的情绪难免低落,开始习惯性地站好,低着头,已经形成刻板动作了。
还没进门,就听见瓷器摔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屋里,陈曦的妈妈把家里一切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神情癫狂,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谁来安慰都不管用。
佣人脸上挂着彩,灰溜溜地回到客厅,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汇报:“先生,夫人什么都不吃。还都给砸了。”
“我知道了。”男人将报纸丢下,示意她离开,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越,你回来了?”陈曦妈妈早已没有今天宴席上那般光彩,此刻她盘好的头发蓬乱,有几缕头发毫无形象的掉落,遮住她那保养很好的脸蛋,妆花得也不成样子,此时哪有贵妇太太半点的样子,跪在地上,握住丈夫那冰冷的手,试图捂热:
“清越,你知道的,我有这宝贵这个孩子,我就这一个宝贵女儿,她也是你的孩子啊……”
说到这里,她泪如决堤。
陈清越哪能不心疼自己的妻女,闻言,他回握住妻子的手:“悦悦,别哭了,我知道的,知道的,你先起来,我们有话可以好好商量。”
邓悦燃起希冀,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你可以复活我们的女儿吧,我知道你做的那个实验,我都明白的,只要你愿意复活我们女儿,我不要城里的大房子了,我们就在这个村里待着,不给你添麻烦,好不好?”
“邓悦,你疯了!”陈清越闻言脸色剧变,一把甩开她的手:“曦曦已经死了,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呢?你要把那个实验用在曦曦的身上,那曦曦不就成了不人不鬼了吗?”
邓悦被他摔在地上,她看着眼前这个指着她鼻子骂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见他要走,邓悦爬起来,抹掉眼泪,眼神里充满绝望:“你事到如今还在骗我,那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啊,陈清越,你现在日子是过舒服了,可你别忘了,你当初是个小混混的时候,是谁帮你,如果没有我,你就像你那个弟弟一样,被火杀死吧,石彩,你说是为了巩固你的商业形象,我都知道,她不就是你那弟弟的女儿吗?可她本来也死了,你救了她,用你那个该死的实验!”
邓悦眼眶通红,大颗大泪珠落下,像是想到什么,癫狂地大笑起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其实都知道,我是在赌,我赌细水长流的爱情会赌赢那仅仅只有一夜的欢愉,可是你呢?你用实验救了你和她的孩子,却不愿意救我和你的孩子……”
“你……你真是疯了!”陈清越没有理她,神色晦暗不明,抬脚准备离开。
“你不许走!”邓悦发了疯把他按在沙发上,可一个女人的力气哪里能抵过一个男人,陈清越很快反应过来,翻身掐住邓悦的脖子,眼神带着杀意,在她耳边低语:
“悦悦,你真的什么都好,你有钱,有背景,这些都是那个女人给不了我的,所以我能够抛弃她转而和你在一起,但她有一点比你好,她太单纯了,没有你那么擅于猜忌,她以为她那天晚上是和我那个不学无术的弟弟,或者她根本不知道我有个弟弟,所以婚后她不幸福,最终丧命,我以为只要我隐藏得够好,可以守住这个秘密的,再说,大家都觉得那是一场意外不是吗?”
邓悦拼命挣扎,脸上露出一丝不可置信:“那场大火也是你一手操办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直以为你爱的是她,所以对她对她的女儿……难道是我错了……”
“哈哈哈哈哈,”陈清越昂头笑得眼泪都快出来,“是我那贪得无厌的好弟弟,一辈子的穷人思维,还敢威胁我,要说你们女人啊,就是傻,我们男人怎么会屈身于一人,感情只不过是我事业锦上添花的助燃器,但绝对不会是我枷锁。”
“今天和你聊得真开心。”
“晚安,我的夫人。”
邓悦脸已经紫了,气若游丝,她己经闭上眼准备接受自己的死亡,就在这时,大门被人暴力踢开,陈清越没有料想到外面有人,慌忙看过去,手也已经泄了几分力。
邓悦有了大口喘息的机会。
陈清越看见林诗,眯起了眼睛:“原来是你,你夜闯我家,想干什么。”
林诗和苏锦对视一眼,戏谑地看着他:“陈先生,晚上你也真是不怕,外面恶鬼都排队找你算账呢,这是…又要加一的节奏了?”
“你们真是该死。”陈清越认出了林诗,从而放开邓悦,一阵妖风将门给关上,黑虫从四面八方出现将他们团团围住。
“石彩,”林诗用下巴指了指,“这要靠你了。”
“没问题。”苏锦眼神锐利,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石彩吹了声口哨,黑虫听到同类的声音,转头又对准了陈清越。
陈清越大骇:“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好意思,我还没死呢,准确来说,那是我最后一次褪皮了,我本来可以离开了,但我还是想来看看你,感动吧?”
“你刚刚听到了吧,我可是你亲爸,你妈死前一直心心念念的是我,抚养你长这么大的是我,当初把你救出来的是我,你要忘恩负义吗?”
“呵,”苏锦轻笑,“别说得那么好听了,是你杀了我妈妈,毁了我的家,你救了我?我变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用我的血豢养这群怪物,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救我?”
局势扭转很快,黑虫像是感应到了原宿主的愤怒,爬到陈清越的身上,他开始慌乱,给跪了下来:
“是我错了,爸错了,你快让这些恶心的东西离我远点!”
“恶心的东西?”苏锦被气笑了,“它们吗?它们不是你一手养出来的吗?这其中有的是你二舅,有的是借你钱的村民,有的是一些还没长大的男娃,还有曾经送你上大学的校长,她们都曾经关照过你,可你,却在他们有难处时,求你照拂一二时,狠心将他们杀害,是你说的,他们就是贪婪,是吸血鬼,看到你日子过得舒服了,就想让你一辈子都还他们情,供着他们,养着他们,所以,到底是他们恶心还是你恶心?”
黑虫开始啃啮他的肌肤,陈清越发出哀嚎,邓悦看着一脸痛苦的陈清越,仿佛一开始要掐死他的男人不是他一样,又替他跪下求石彩的原谅:
“石彩,阿姨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这些年你住在我家,我们没给过你一天好日子,我们知道错了,只要你放过他,我愿意抛弃一切,带着他再也不来碍你的眼了。”
没等石彩说话,林诗忍不住先开口:“他刚刚可是要让你去死,你现在替他求情做什么,他不会领你的情的。”
“我……”邓悦精神恍恍惚惚,眼睛眨啊眨,如同已经被蒙尘的珍珠,失去了光茫,开始续续叨叨说着其他事,“我从年轻时就嫁给他了,他发誓,他会一辈子对我好,他在外面打拼,我就在家里给他熨衣服,做饭,打扫卫生,后来这些我都不用做了,我们家能请佣人了,我的生活里多了曦曦,我的曦曦可听话了,我……我的生活只有他们了,没有他们,我活下去有什么意思呢……”
没有人给她这个答案,她说着说着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也许是疯了。
她茫然看见眼里的一切,竟没生出害怕,反而像孩童般心,随手捻了只黑虫放在手里把玩着,看着黑虫沾进肉里,她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看着面前只剩下一具空架子,她笑笑:
“我从年轻时就嫁给他了,他发誓,他会一辈子对我好,一辈子的……”
石彩和林诗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一时不知道是该可怜这个女人还是该恨这个女人了。
石彩从苏锦的身体里出来,她还是那只白虫,但比之前更小了,她说:
“放火烧了这里吧,然后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林诗没应声,只是问:“大仇得报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依然是我,是那个不人不鬼的我,这不是我想要的活,所以我决定不活了。”
“别这么说,”苏锦摇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死亡的尽头也许是新生也说不定。”
“大块头,你的身体真的好难控制啊。”石彩笑笑,“我只希望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能好好的,尽兴活一次。”
林诗和苏锦走了好长的一段路,回头看见那漫天大火,问苏锦:“他们会有来生吗?”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苏锦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那洁白如雪的纸条,眼前凭空出现的门,就像两个不相同的时空交叠在一起,苏锦冲林诗眨眨眼,一切在冥冥之中就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