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和许多游子不一样,他没有什么家里的味道可以怀念,说多了脑袋里最先想起来的居然是殡仪馆门口的淀粉肠小摊。
他和宫永城说这事的时候宫永城还很不解,抓着他问为什么这么爱吃淀粉肠,他就笑,说因为淀粉肠五块钱两根,后来混熟了老板还会给他炸玉米吃。
那段短暂的对话没有在蓝周脑中停留太久,这也正常,毕竟他只是拗不过宫永城才和他聊天。
但在宫永城脑中留了很久,久到培育中心第一次培育出豆制品的时候,他把自己那份扣出来做了一个淀粉肠仿制品。
肯定是不好吃的,他们现在这个条件还没有奢侈到能为了炸东西用一锅油的程度,但蓝周拿到的时候笑得真的很开心。
宫永城状似无意地拍拍蓝周的肩膀,假装没看到蓝周眼睛里有点闪烁的晶莹:“走吧,我们别耽搁了,外面还有多少陷在情绪旋涡里的人要救呢。”
感动或者别的什么,在这种境遇下的情绪都是带毒的,放到以后再分辨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就算理是这个理,但除非情节真的落到你头上,否则没人能说得清楚自己会做出什么反应。
就像下面的路,蓝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逃避,直接把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全权交给了宫永城,只在另外两小孩找他的时候出现一下。
他干脆地自闭了一路,直到防护服的警报响起——
为了方便提醒他自己,蓝周设置的检测值是十五以下,可环顾四周这里甚至没有一丝异状。
或者说这就是最大的异状吧。
外面的实验室已经被不知名的力量撕扯得七零八碎的,这里一座孤零零的,完好无损的棺材一样的房间立在这里,傻子也知道不对劲了。
蓝周悄无声息地出现,顶替了宫永城的操控。不管两个人熟悉到什么程度,操控别人的身体都是一件精细活,更何况宫永城和蓝周的体型差摆在那里,注定了两人在这方面的契合度不会很高,因而蓝周一般都是实在想划水才让宫永城来顶一会。
宫永城倒是很乖觉地重新回到了自己休息的姿势,蓝周和卜姗对视一眼,将手搭上去。
门居然一推就开。
卜姗紧张地收回手,可偏偏看似沉重的铁门顺着轨迹滑开。
随后,一个清丽的声音传了出来。
“来者是客,不进来坐坐吗?”
卜姗条件反射般一扭头,他们进来时候的路已经看不清了。这完全不言而喻啊,都到这里了难道还会轻易放他们走。
蓝周目视前方,左手直接拽住了卜姗的胳膊,这个逆污染源的能力已经明牌了一部分,他们至少能对这些进行防范......
吧?
直到进门蓝周都提着一口气,但在看清人的那刻还是差点背过去。
那张恬静到不可思议的脸,几个月前刚从培养舱里跌落出来,对着他笑。
明显女孩也认出了蓝周,看到人的表情都激动了几分,挣扎着想起身,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坐了回去。
两方都不愿意先开口,好像谁先说话谁气势上就短了几分。
蓝周抓紧一切空隙打量这个空间——这显然是之后才出现的一个空间,但就算是重建在废墟上,这里也太过整齐了,整齐到给人一种异样感。
“你在看什么呢?”
房间中央软垫上,那女孩满脸好奇,表情好像真的天真无邪。
看到卜姗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甚至十分善解人意地自我介绍:“叫我yan就行。你好呀小朋友。”
卜姗在以前是最厌恶被人当成小孩的,可面对这个坐在软垫当中声音温柔的人她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随后飞快地给自己辩解,说她只是觉得yan的声音很熟悉。
蓝周慢慢拉开了一点距离,有的事情当局者迷,非得抱着一定距离感,蓝周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人,从声音到坐姿都太过标准了,标准到像是模板,也就和任何一个人都很像。
想通这点,蓝周刚想向卜姗隐晦示意,那边视线就飘了过来:“很紧张吗?”
“没有,是哪个yan?”
女孩并不回答他的话,自顾自地朝卜姗伸出了手。
她如此志得意满,反倒让坚定站在原地的卜姗看起来这么奇怪。
发现卜姗没反应她也不恼,收回手吹了口气:“很可惜啊,你之前都不是这样的,怎么改变的这么快?是遇到什么大变故了吗?”
蓝周刚想开口,却见软垫上人的身影一下消失,瞬息间闪现到卜姗背后,朝着卜姗的耳廓吹了一口气:“直视你的欲求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