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杰说:“行吧,本来你是我团队的员工,按例我是应该要找你谈谈的,既然你想得开,那我也没啥可多说的了,直接去肖总办公室吧”
程晨心想这得个C还得大小领导挨个谈,好像压着去受刑一样,这本来挺隐私的事,让有心的人一下子就留意到了,经过办公室的时候她瞬间觉得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是不是也带着同情和落井下石,带着这种忐忑来到了肖荣的办公室门口。
她站在办公室外先敲了敲门,肖荣抬眼说:“进”
程晨宛如进了教导主任办公室的学生,工作也一年了,可是身上的学生气还是脱不干净,这让她吃了不少亏。
肖荣说:“安杰也找你谈过了,想必你也知道是什么事了”
程晨点了点头,面上表情还是很平静。
肖荣继续说:“你年纪轻轻有为部门担当的表现这很好,部门每年都有考核的强制分布,就连我作为部门总经理也免不了这种考核,总有一个人要得这个C”
程晨点头,并不出言。
张安杰适时说:“今年我准备给程晨再加一些工作量,让她再做一些重要工作”
肖荣说:“你看你的直属领导还是很注重培养你的,不过有些话还是要和你说说,你来公司有一年了吗?”
程晨说:“一年半”
“一年半的时间也不短了,我也观察你一阵了,我感觉你和部门大部分的同事还没有融合起来,部门是一个大家庭,部门的大多数人都是你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她们对你都是很好的,同事之间的感情也是很好的,你要把公司当做自己的家一样,你就是这个家的一员,这样你才能真正的融入进来”
程晨面上保持微笑,不做反驳,心里却是想着,家里可以撒泼打滚,可是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可以蹲着可以躺着,要多自由有多自由,在单位还的看领导同事脸色,让她把单位当家,这洗脑的套路也太老生常谈了,没点新意。
程晨面带微笑,皮笑肉不笑,看破不说破。
肖荣一看她这个表情,知道这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了,也不再多说,简单嘱咐了两句就叫她们出去了。
出去之后,张安杰交给程晨一项业务流程梳理的工作,这工作没啥技术含量,唯一值得说的就是比较耗时,交给别的技术骨干做太不划算,交给她一个新人耗费她的时间是最划算的。
当天晚上程晨和刘妙嘉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刘妙嘉拿出两块蛋糕放到茶几上,坐在沙发上边吃边替她打抱不平说:“这是谁想出来的奇葩考核方式啊,这样员工上班的时候都会跟同事之间隐隐有一层隔阂,大家都有利益关系,恨不得把这个C给到别人,好让自己安全,感觉看每个人都像是笑面虎,假模假式的,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环境”
程晨说:“你们单位不是这样的吗?”
刘妙嘉皱眉说:“也有这种考核机制,但一般都不会有C,除非领导想故意整某个人”
程晨说:“我们单位这个考核不得不说也是一种管理机制,肖荣和我也直白的说了,虽然要把单位当家,但同事之间也存在竞争关系,我不努力,自然就要被末位淘汰掉的”
刘妙嘉说:“亏他能说出把单位当家这种烫嘴的话,不知道他自己信不信”
程晨用勺子舀了一口蛋糕,“其实以前我一直奇怪这些当领导的为什么这么喜欢加班,他们难道没有家吗,难道不需要陪伴家人吗,现在我算是想明白了”
刘妙嘉问,“想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回家了?”
甜甜的蛋糕在程晨嘴里化开,可也掩盖不过去看破这世界没有那么美好的心里苦,她侧身坐着,身子向前倾说:“内天我在家楼下驿站取快递,外边站着一个看起来挺威严神气的中年男子在打电话,我进去的时候路过他旁边听他在电话里言辞激烈地批评某位可怜的下属,小词一套套都不带重复的,官架子十足。
应该是单位里的某位领导,平时当领导当惯了,电话里发号施令好不威风,打完电话我见他进驿站问工作人员他的快递该怎么取,估计平时这种事都是由别人代劳,自己动手弄的时候,是什么也整不明白,弄了半天也没弄明白,结果有不明白的就去问工作人员,如此问了几次,那人手头忙着收发快递,对他的态度也不是很好,哧儿了他几句说,‘这不很简单吗,怎么什么都整不明白?’
我看那个人用他的领导威严瞪了驿站的人,结果人家也不怕他,继续还是边斥他边说,‘这人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和社会脱节,净耽误事儿’
我当时差点都忍不住笑了,后来见场面着实有些尴尬,也是有心解围,就过去告诉那人一声怎么弄,那人鼻子里喘着粗气,还瞪了我一眼,我好心替他解围,也没得着一句谢谢,估计也是平时被人捧惯了,觉得这些都是应该的。
由此我才明白过来,你想啊,平时在他们眼中送快递是他们都看不上的职业,他们是坐在办公室吹着空调、喝着茶水咖啡的工薪阶层当中的人上人,手下不知管理着多少号高校毕业的白领精英。
但是出了单位这个小小的空间,他们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甚至会被呼来喝去、白眼冷待,他们是习惯于领导别人的人怎么能受得了这种落差,自然是愿意待在这种令他们权利膨胀迷人眼的地方”
刘妙嘉狠狠咬了一大口蛋糕,忍不住赞同说:“你别说,还真是这样的,我们单位的大领导,我看他天天都快长到单位了,就是不愿意早点回家,后来听说,家里的老婆挺强势的,回到家里也没有好脸,更别说像单位下属一样鞍前马后的,这种高高在上的心里得不到满足,自然是恨不得把单位当家,好享受这种被供着的滋味”
程晨无奈的摇了摇头,领导十个有九个是这样的,她好像突然理解了郝乐那种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空洞感。
刘妙嘉说:“社会如此,咱们到底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
程晨感觉自己快要抑郁了,因为她感觉对工作无望,是以在得了C以后的这些天情绪有些低落。
王瑞看出来了,但是没有直接问她,只是最近总是约她中午去天台喝咖啡,还总抢着买单,跟她聊着公司里的一些八卦,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消息这么灵通的。
已经是深冬了,每次在天台上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两个人就手捧一杯热咖啡,绕着天台上散步一圈。
王瑞说:“上班就是那样,有些事不用太往心里去,这些人的评判不代表你的真实评判,你自己认为自己是好的,那就行”
程晨知道王瑞是在安慰她,“其实我真的不在乎别人的评价,只是如今的环境让人觉得挺没趣的”
“你说话的调调怎么和郝乐哥有点像啊”
程晨开玩笑说:“没准再上几年班我也抑郁了”
“呸呸呸,可别瞎说,抑郁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程晨笑笑拍拍自己的嘴。
王瑞提起,“我听说今天的考核C本来想给赵若的,她平时因为要带孩子,在单位加班的时间少,参加集体活动的时间也少,但是她年底怀二胎了,公司有规定不能给孕妇C,所以这个C只能另给他人了”
程晨说:“这你都知道”
王瑞狡黠一笑,“前段时间肖荣让我帮他处理一个流程,给我了他的权限密码,我就趁机看了一眼大家的考核得分,后来他可能是意识到给我权限密码不太妥当,又把密码改了,所以之后考核情况是什么样的,我就不知道了”
她虽然是这么说,但程晨知道她大概率还是知道的,只是照顾自己的面子,她只是微微笑着。
王瑞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开解她,“慢慢熬吧,我刚来我们单位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干了不少活儿也没有个好结果,干得时间久了,这些失去的自然就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