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是塔河村的猎户,塔河村里人烟稀少,距离最近的城镇远,上镇赶集都要坐村里的牛车从天还未亮就出发,堪堪在集市收场前赶到,但凡今日拉车的牛磨蹭,今日这集就赶不上,得在牛车上住一宿等第二日的早集。
塔河村太远了,乡里乡亲交易一般都是各自互相交易的,打猎,砍柴,纺织,牲畜,也算是勉强能维持日常所需。
这一切维持的都要靠塔河村边的高山。
平日里塔河村的打猎人,砍柴人都会去山上。
但塔河村有个不明文的规定,老一辈的人都说塔河村的山不能往里走三座。
但凡靠近第三座山,就会听到鬼哭,那地儿阴气重不长好东西,也没有野兽在其中,打猎也打不了。
不过传言归传言,既然有人说不能去,自然就有人耐不住性子。
阿牛就是其中的一个。
阿牛是猎户,前几年妻子又生了小女儿,女儿先天不足,总是咳嗽,为了给妻子补身体,也让小女儿吃得好些,身体强壮些就不容易生病,阿牛勤勤恳恳把附近的山鸡野兔小狐狸都打了个遍,野猪也打了一头。
头一年的日子还好,那头野猪大,就算和乡亲们分一分,也够吃好久。
不过自那以后,最近的山里就不好打猎了。
阿牛不像村里的砍柴工,漫山遍野的树,光捡枯木都能捡够。
山里的猎物是越打越少,阿牛没办法,只能朝山里走。
这一走就不可收拾。
山里的野物又多又笨,不像第一座山的野物打得多了,都知道避开陷阱了。
那两年,阿牛因为第二座山的猎物,家里的房都翻新盖了。
但很快,第二座山的猎物也不好打了,阿牛犹豫了好久,在第二座山边上看了好几次第三座山,最终还是没忍住,走了进去。
战战兢兢走了很久,阿牛都没遇到传说中的鬼,反倒是林中的猎物更加笨了,好抓得很。
阿牛笃定肯定是村里的老人乱说的,接下来的半年多里,都会跋山涉水来第三座山打猎。
今日也同往日一样,晨雾未散,公鸡打鸣的时候,阿牛踩着山间落叶爬上第一座山。
只不过还没翻过第二座山,刚刚才泛起鱼肚白的天突然就暗下来,雷声滚滚,乌云一层又一层掀过来,铅云翻涌折叠地压在头顶,走在丛林里,黑沉沉的云仿佛就在树尖上凝视。
阿牛攥紧手中背篓的绳索冷得抖了抖,想着昨日步下的陷阱,今日要下雨了,若没有收回坑中的猎物,怕是要被埋在坑中吃不得了。
阿牛背着箭,提着背篓加快了脚步,好在走了好长一段路也只是雷声滚滚,雨没下下来。
翻过第二座山,趟过一条膝盖深浅的河,就是第三座山。
阿牛加快脚步,生怕在下雨之前没拿到坑底的猎物,到时候下雨了不止坑会填平,人在山中也会有危险,雨要是很大还容易山体滑坡,落石,到时候就真出不去了。
阿牛心里着急,步子也迈大了些,这条路他已经走过了很多次,已经熟门熟路的,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挖的陷阱在哪。
跑得快了,阿牛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他停下脚步低头一看,地底下冒出一缕缕黑烟,黑烟勉强凝聚出一个人形,看样子是一个小孩子,小孩子冲出地面双手抱着阿牛的小腿就开啃,一排锋利的牙齿形状的黑雾直接穿透阿牛的小腿,鲜血瞬间染红了麻衫。
腿一阵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小孩还在咀嚼的声音,阿牛好歹是猎户,平日里强身健体,剧烈的疼痛下意识跺脚踢开小孩形状的黑雾,摸上背篓里的弯刀挡在身前。
那团酷似小孩子的黑雾满嘴是血,被踢了一脚后居然坐在原地大哭出声。
这声音根本一点儿不像人类的小孩,尖利刺耳,一排尖利的牙大张,牙上还有血丝,阿牛只一听耳朵就开始溢血,连忙捂住耳朵,见鬼童怕他,大起胆子把背篓里准备的陷阱朝鬼童丢去。
鬼童被打得哇哇大哭,手一样的黑雾抱着头缩在一边,等到阿牛把背篓里的东西都丢干净,这才哭着溜走了。
鬼童没有脚,腹部以下连成一片黑雾,飞起来拖着长长的尾巴,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阿牛握着仅剩的一把弯刀和箭矢,警惕地看向鬼童跑走的方向,生怕它倒转回来。
这一看,阿牛愣住了。
他在第三座山里打了大半年的猎了,自认整座山他已经很熟悉,但眼前的景象却十分陌生。
腐叶堆积的密林突然在断崖前消失,原本深不见底的断崖位置突然变成了一块不小的平地。
阿牛跟着村里的老人学了点东西,知道这样的平地很适合建房子,塔河村就是在山间的平地上建起来的。
不过塔河村人少,统共也就五十来号人,所需的平地不大。
然而阿牛眼前的这块平地,一眼望过去都有塔河村三个那么大。
塔河村也是十年前搬过来的,之前的村子被水淹了,这才另外找的地方。
第三座山里什么时候多出来这样一块平地?
这块平地上也确实高高矮矮建了许多农舍,屋子错落有致,只不过屋前晾的衣衫就形如灰烬,破烂不堪,干涸的血迹晕染成渍,在破败的墙壁上写写画画,山林亦不复,边缘还留着焦黑的树杈,光秃秃的。
看起来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荒废的时间太久了点。
不过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山里凭空多出来一块平地?还是凭空出现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