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小子的家距离两人看到迎亲的地方不远。
约莫跟着新娘子走了一刻钟,就到了。
抬眼望去,王家的门庭相较周遭那些破败屋舍要气派几分。
大门朱漆虽已斑驳,却仍能瞧出昔日精心雕琢的纹路,门梁宽厚,其上曾有的华美装饰虽大多剥落残缺,却依旧能让人想象出王家鼎盛之时,高朋满座、宾客盈门的辉煌景象。
只是如今落寞了,王家酒楼的牌匾都歪歪斜斜挂着。
王家酒楼是整个驱妖镇最高的建筑。
许是为了这场来之不易的婚事,王家上下着实费了番心力,酒楼门前一扫别家那种衰败死寂的景象,不见半张随风晃荡的蜘蛛网,地面上的落叶、积尘统统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虽说没铺上喜庆的红毯,可这份用心,依旧透着几分郑重与期许。
门内,一位身形佝偻、满脸皱纹的年迈妇人早早候着,双手稳稳端着个烧得正旺的火盆,火苗蹿动,映得她沟壑纵横的面容一片通红。
待新娘子走近,她笑盈盈地高声喊道:“垮火盆,去霉运咯!”
声音虽透着几分沙哑,却满是热忱劲儿。新娘子身形微微一顿,深吸一口气,而后双手缓缓提起繁复厚重的裙摆,跨过那象征着转运的火盆。
那年迈妇人赶紧推了推一旁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消瘦男子,嗔道。
“臭小子,还不去扶着你媳妇儿!”
消瘦男子一愣,马不停蹄地上前扶着新娘子的手臂,小心翼翼,极其珍重。
待新人完成门外一应礼数,老妇人才抬眼瞧见站在门口,穿着十分华丽,气质不俗的两人。
她眸光骤然一缩,下意识攥紧手中火盆,犹豫一瞬后,缓缓将火盆搁在一旁,抬手在油渍麻花的围裙上慌乱擦拭两下,这才小步上前,微微弓着身子,满脸堆笑却难掩眼底紧张。
“两位是外地来的吧,我们这驱妖镇最近不太太平,你们还是赶紧离去吧。”
年迈妇人边说着边东张西望,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别人看到他们在说话,还特意隔了些距离。
沈之初仿若老僧入定,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明镜似的:来都来了,走不走全看季临渊意思。
“我们途中劳顿,这附近又没有什么店,正巧赶上贵府办喜事,瞧着热闹,冒昧问一句,可否容我二人进去吃点东西,稍作歇息?”季临渊说着,脸色又浮现那种温柔和煦的神色。
老妇人面露难色,目光不自觉越过二人,往身后幽深街巷瞥去,迟疑良久,还是咬咬牙推脱道:“今日,王家不接外客,还请两位另寻他处罢。”
季临渊闻言,面露歉意地看着沈之初,眼神隐隐有些无奈:“阿初,你还能忍忍吗?”
沈之初一顿,蓦然就懂了季临渊的意思,他脸色难看,虚弱地回:“恐怕不行,我快饿死了。”
那年迈妇人看他们这样子,心下一软,松口道:“那你们吃了就赶紧走吧,别在这儿久留,特别是晚上。”
年迈妇人长叹一声,满是无奈与叮嘱地说完那番劝离的话语后,侧身缓缓往旁移了一步,手臂微抬,给两人让出一条路来。
却不料高个的俊美男子徒然揽着另一人腾空而起,二人悬于半空,两人长袍随风烈烈舞动,衣角翻飞间仿若流淌的仙河,洒落熠熠华光。偏偏两人姿色不俗,这样浮空便是如画中的谪仙无二。
原本避之不及的路人皆是驻守凝望,吃惊地瞪大眼睛,继而这一双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爆发出希望的曙光。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是仙师!!”
这句话如水落入油锅,翻起一阵沸腾的声响。
那老妇人老泪纵横,愣愣地站在门前看着天上浮空的两人。
季临渊还是温柔和煦的,他居高临下,却笑地如微风拂面,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
“多谢夫人一饭之恩,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沈之初看着底下众人激动的脸,若有所思地微微侧头看向季临渊。
【季临渊此举是什么意思?他怎么突然这么高调了?不是一直都很低调吗?】
季临渊说完,也不管众人什么反应,揽着沈之初也不从近在咫尺的门前走过,非要众目睽睽之下御空飞行进入后院。
等季临渊一走,原本震惊避之不及的路人马上就把呆愣在原地的妇人围了起来。
“王嫂子,奇南这次大婚,怎么能少得了我呢?你倒是不声不响地就办了,我们这礼,可送不出去了。”
“是啊,王嫂子,我来得急,没有备礼,送点银子聊表歉意。”
“王嫂子,还得是你家有福缘,关键时刻能遇上仙师路过。”
“听说仙师讲究师出有名,不会无缘无故管人间的事,要不是王嫂子心好,让他们进来吃喜酒,仙师也没法师出有名不是!”
“仙师来了,那我们驱妖镇就有救了是吗?”
这话一出,其他人皆是一愣。
那些鬼修成群结队的,只一两个仙师,也不知道能不能对付。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大家都默契地抛下了这个问题,沉浸在这短暂的喜悦中。
原本死寂般寂静、仿若被寒霜尘封的王家酒楼门前一瞬间围满了人,还越聚越多。
众人怀揣着各自隐秘且炽热的心思,也知道王家这次肯定没有准备那么多厨子,于是打一进王家酒楼会就各自行动起来。
不同的身影在紧闭的大门内穿梭,带出来不同的布袋。
酒楼内,微风拂动,红绸跳跃;点亮尘封灯笼,光晕摇曳,驱散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