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之后就是叔叔。”洛煋笑着,“其实没什么不好的,你看叔,现在没人说我‘和你那个死爹一样’了。”
王飞的心都要碎了,好像人儿童时期受到的伤害就会一直存在,说到底,目前的医疗水准,心理科是为社会服务的规训机器,并不是共情后理解患者的治疗。药物起到的效果只是物理层面类似于防控。王飞面对洛煋的时候真的会恨自己,他没办法把这个孩子从泥潭里拉出来,他也无法跳入这个深沼陪他共舞,只能看着他全身衣服都湿透,这样的陪伴,又有谁会需要呢。
“想太多,”王飞这样对洛煋说着“我不会让人那么说的。”
“小飞叔,你今天能给我蒸鸡蛋糕吗?我饿了。”
“好啊,到家就给你做。”知道要吃的是饥饿感的回归,这是特别好的一件事。王飞脸上的笑真切了几分,等红灯的时候,他的一只手揉了揉洛煋那柔软的小卷毛。
“还和小时候一样。”
“不是说孩子知道找吃点就行嘛。”
洛煋也笑了,和小时候一样似乎是他喜欢的一种形容,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他总是怀念,怀念那些他记不起来的。洛煋在副驾驶的位置低下了头,他的情绪明灭闪烁,王飞再一次把手覆在他的头上。
这一次他什么都没说,王飞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他要更为长久地留在陪伴洛煋,以叔叔的身份、以家人的名义。
王飞停好车,和洛煋一起回到洛家。
开门的人是赵红雨,“煋煋回来了,哎,大飞。”她自然地和两人打招呼,洛煋和王飞与赵红雨已是很久没见了,
“红雨小姨!”
“红雨姐!”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赵红雨脸上挂着笑:“洛然给我打电话我就直接过来了,老太太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再监测两天就能出院了。”
“心脏这真是······唉。”
王飞进门就先去洗手,刘婶在厨房忙乎着,“阿姨,一会儿我给洛煋蒸个鸡蛋糕。”
“好呀,我准备了米饭,还有其他菜。”刘婶准备洛煋一会儿吃饭要用的东西。
“红雨姐,一会儿我下厨,一起吃一些。”
赵红雨听王飞这样说自然不会推辞,“好呀,王局的菜我可有年头没吃到了。”
“姐,你可别挖苦我。”
洛煋靠着赵红雨,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洗好手的王飞,走向厨房、刘婶为这个男人打下手,两个人张罗起了今天的晚饭。
沙发上,赵红雨的胳膊任由洛煋抱着,她对待洛煋是很好的。
洛煋小时候一个是王飞,另一个就是赵红雨。
“小姨,我都想你了。”
赵红雨也揉搓着洛煋的头发,“小姨也想你。”
赵红雨是最先知道洛煋喜欢男人的。
她没理由地支持这个孩子,随便吧,人能活几个一百岁啊。赵红雨当时的想法就是,以后自己的孩子也是取向自由的。对比其他人,这个小姨愿意给予洛煋更多的照顾,不再想因为什么,只是这一个呱呱坠地的生命,他就是应该体验这个世界的一切,这一切当然包括爱。
后来的人生,赵红雨也有了自己选择的爱人,幸福与否我们不去考究,她活得明白,这个世界没有永恒,一瞬间就够了。
就这样她跑去国外,她要她的新生,她有她的孩子。
在这样的过程里,这位小姨没有忘记她可爱的外甥,所以,她又一次坐在他身边了。
“小姨这次还回去吗?”
“我回去一趟,你小弟还在那边。”
“嗯。”
洛煋的头就这样靠在赵红雨的肩膀上,他有点记不清那时是怎样炎热的夏天,蝉鸣阵阵的大晴天,赵红雨领着他们几个小孩跑出大院。真是时光匆匆啊,他的小姨已经是一位可靠的母亲了,她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责任,这些没有变成困住她的牢笼与枷锁,这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
洛煋的思绪跳跃着,王飞已经把他亲口点菜的鸡蛋羹端到他面前。
“在茶几上吃,好吗?”
王飞笑着,这个笑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好啊,洛煋小时候咱们三个不就这样吃饭么。”赵红雨这样说着,把双腿都放在沙发上,她企图自己一个人拖动茶几,让茶几距离沙发更近一些。
蛋羹放在洛煋面前,王飞帮着赵红雨推着茶几。
刘婶也端来了其他家常菜,洛煋扯住刘婶的袖口,“你坐我旁边,一起吃。”刘婶推辞不开,就坐在洛煋的身边,王飞随便拿个蒲团,席地而坐。
精致的白瓷碗是奶奶喜欢的餐具,素净、高雅。
大家捧在手里,碗内是香香的米饭,王飞和赵红雨一起给洛煋夹着菜,要他多吃点。
王飞应该是饿了,他扒着碗里的饭。
成年后,他很少这样吃饭,洛煋看着他笑了,“不是说厨师自己做完菜自己吃不下去吗?”
“今天又不是只有我自己啊。”甚至说这句的时候他的嘴巴里还有饭,在家里是要挨老爷子筷子敲头的。赵红雨也笑他,“咱们三个凑在一起,就像是回到了上学的年纪。 ”
“是啊,那时候洛煋才这么高。”王飞说着,用手比画出了一个高度。
“对对对,就那么一点点。”赵红雨笑着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