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的事啊？什么时候摆酒席？”洛煋好像比当事人的二人还要兴奋，他关切地问。

“你出院就办婚礼。”

王飞揉着他的小卷毛满脸疼爱地回应他。

顾言心也说，等着洛煋当伴郎呢。

洛煋索性把电话免提：“然然，小飞叔要结婚啦。”

显然，洛然还没来得及和洛煋说奶奶还在抢救。

洛然打断了洛煋接下去说的话。

“哥，你来长恒啊！奶奶住院了！”

洛煋已经不记得是怎样挂断的电话，他穿着病号服便往出冲，顾言心和王飞拉住他······

最后三个人一起出现在长恒医院，洛煋的眼泪没有停下过，他一直在哭，那是他的奶奶，是在他成长旅程里唯一的亲人。

洛煋潸然泪下，他只是短暂的、夹杂在奶奶的生活里，她应该有自己的一生。那些和老师、师娘一起考察研究、又在哪里认识了爷爷、在沙漠高歌时都有哪些朋友……而不是，独自一个人拉扯着一个小孩子，她可以不这么选。不恨吗？为什么不恨呢？为什么？

他突然意识到，终有一天，他将失去他的奶奶，他的亲人。看着她一点点地开始遗忘，变得糊涂，无法再人生困境里给予他慷慨的帮助和鼓励。在楼梯拐角那里，他抱住膝盖，洛煋哭得很伤心。

“不能让他自己去。”王飞小声地对着洛然说，大家就在楼梯拐角那里，有时候一个人的悲伤，其实是一群人的。

在眼泪和祈祷的心愿里，医生出来通知家属，老太太的抢救结束了。

“老人抢救过来了，还要入院观察几天，你们放心，一会儿直接去病房吧，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眼看着重症监护室的自动门缓缓合上，消毒水的气味钻入鼻孔。心电监护仪的嗡鸣好像被锁在了病房里。走廊灯光投下冷白的光，晕化在瓷砖地面，像一条泛着磷光的河，缓慢、有序的漫过人们裤脚，像是哀伤扯住人不肯放。来来往往的鞋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惊醒了凝固在空气里的声声祷告。

“我比任何时候都希望你健康。”

"奶奶很喜欢月见草。"洛然突然开口，手指反复摩挲着沾满水雾的杯子，紧张的氛围因为及时抢救而告一段落。

暗红的枸杞在杯底浮沉，像极了奶奶佩戴的那条红宝石项链——此刻它正静静躺在抢救室储物柜的塑料盒里，陪同奶奶安静地躺着。

忽而想起昨夜急诊转运车上，那枚吊坠在颠簸中滑脱金链，被护士拾起时还带着颈上间的余温。

人的时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限？

从有轻生的念头到想长久地活着，是从哪一刻开始改变的呢？

日升月潜，看似没有改变，却什么都变了

······

凌晨三点，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售机吐出罐装咖啡。王飞的外套穿在洛煋身上，洛然倚在消防栓旁，看铝罐包装的表面凝出细密水珠。顾言心已经让司机送回了家，刘婶在病房内。

叔侄三人沉默在病房外。

"困了吗然然？"哥哥的声音轻轻的，混着咖啡的苦涩。

"我没事哥，反倒是你······"洛然看着洛煋身上的白色套装，他已经大概猜出洛煋从哪里来，再看王飞寸步不离，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

“哥，你联系那个姓林的没？”

“嗯？”

王飞的大手急忙按住洛然的肩膀，朝他摇头。

洛然一下子反应过来“啊，没事。你累了眯一会儿，我和小飞叔叫你起床。”

洛煋笑笑只是摇头说没事，还说有点饿了。

“点外卖吧。”三个人商量着，苏毓连着两大袋的食物一路问着，找了过来。

“领导们！宵夜！”他笑着仿佛不是医院该有的剧情，王飞朝他挥手。洛煋也温柔地打招呼：“苏医生！”

“带你们爱吃的，时间太晚了，吃点好消化的。”他自然地把宵夜递给洛煋，也朝着洛然笑笑。然后问王飞：“领导。老太太怎么样？”

“在监护室，熬过今晚应该就无碍了。”

“嗯，人老了，都是老年病。年轻时身体多好啊。”说着他又朝向两位洛公子“年轻领导们，可得开始保养身体了啊，赶明儿我就给你们开房子。”

因为苏毓的到来，一切稍显轻松。

几个人在走廊围坐在地上，就吃起了夜宵。

“给刘婶留一碗干贝粥。”洛煋说着，他们三人都看着他笑。

真的，如果真的有神，拜托请让每个善良的孩子都能幸福、平安地生活下去。平静、安稳的生活，有自己喜欢做的事、自己爱着的人······

是我太贪心了吗？

王飞的眼睛里像是一汪深潭，他的平静之下，是暗涌的潮波。苏毓敏感地捕捉到他并不寻常的眼神。

两个傻蛋！他想。

“洛然，你有对象没？”

洛然的嘴巴里塞着个皮皮虾的煎饺，被问得一愣：“啊？我，”他把煎饺咽下去，“我单身啊。苏医生有合适的妹妹介绍给我吧。”说完他把剩了一般的煎饺又塞进嘴巴里。

“你喜不喜欢男孩？”

洛煋一口粥差点喷出来。王飞忙着一只手给洛煋顺背，另一只手拿着餐巾纸给洛煋擦嘴巴。